“姑娘願意相信我的話?”梁二欣喜過後,語聲中仍有些委屈,“師父說我做工不用心,可我當真記得那本《五經正義》不是蘭亭齋的,我也不知那本書是哪裡來的。”
葉绫君道:“此事确實蹊跷。小哥能否詳述當日細節?那本書原本放在何處?他們為何突然争執起來?”
梁二回憶道:“那日葉公子與他的朋友先來買書,他們正挑着書,魏公子與一位友人到了店中,轉過一圈卻一本書也沒買。葉公子二人随後從角落書架上挑中了那本《五經正義》,正欲結賬,卻有另外兩名年輕公子沖出來,非說那本書是他們先挑中的,一定要争搶。”
葉绫君敏銳聽出了不對勁,“這麼說魏公子一行人并不是同時來蘭亭齋的?”
梁二點點頭,“魏公子見葉公子二人不肯讓出那本《五經正義》,便也跟着一起争吵起來,威脅葉公子交出那本書。”
聽到這裡,師玄邵也察覺出這件事古怪。根據梁二的描述,師玄邵拼湊出一個令人費解的真相。
葉绫君心下也有了數,最後問道:“小哥可知那本《五經正義》最後被誰拿走了?”
梁二努力回憶片刻,道:“我依稀記得是被魏公子的朋友趁亂拿走了,就是最初與葉公子争書那二位中的一位。”
葉绫君向梁二與掌櫃道謝,與師玄邵離開蘭亭齋,尋了個茶攤商量案情。
師玄邵眉頭微蹙道:“倒是歪打正着,沒想到這奪書之事還真有貓膩。”
葉绫君道:“看來你也聽出問題了。”
師玄邵一臉匪夷所思,“這事情聽起來,像是有人先将一本不屬于蘭亭齋的《五經正義》放在角落書架上,等待後面的人來取。可在此之間,瑞安與姜修遠卻誤打誤撞拿走了那本《五經正義》,原本要取走那本書的兩人隻能上前争搶。”
葉绫君點點頭,“你與我所想一緻,而且将《五經正義》放在蘭亭齋内的人,多半就是魏斌。”
師玄邵卻更加困惑,“可我想不通,魏斌為什麼不直接将書交給對方,偏要用這種容易出岔子的方式?若是因為那本書中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為何不幹脆約在更隐秘的地方?他這麼做圖什麼?”
葉绫君也一直在思索這個不可忽視的疑點,排除諸多可能,得出一個猜測:“若魏斌不想讓來取書的人知道他是誰呢?”
“什麼?”師玄邵以為自己聽錯了。
葉绫君卻眸光笃定看着他,解釋道:“若那本《五經正義》中有見不得光的秘密,魏斌用這種迂回的辦法,不必與取書人見面也可将書交出去。如此一來,即便事情敗露,取書人也不會供出魏斌。但他沒有料到,會有人在蘭亭齋茫茫多的書海中恰巧挑到那本《五經正義》。”
師玄邵立刻明白過來,“有道理。這樣也能解釋梁二所述,魏斌與他朋友是一路,取書那兩人是一路,他們并不是同時到達蘭亭齋,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兩撥人。但那本暗藏玄機的《五經正義》恰巧被瑞安拿走,魏斌擔心秘密被人撞破,情急之下隻能也一起加入搶書的争執。”
葉绫君微眯起杏目,指尖有意無意地繞着茶盞上浮着的氤氲熱氣。她忽而眸光一定,問道:“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瑞安一面?我有話問他。”
“有協查之權,自然也能提審嫌疑人,隻不過得有京兆府的人在一旁看着。”
葉绫君立時起身道:“去京兆府。”
“怎麼又風風火火的!我還沒付錢!等等我!”師玄邵手忙腳亂地付了茶錢,忙跟上快要被淹沒在人海中的葉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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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牢房的差役面露難色道:“有府尹大人的手令,二位自然可以提審嫌犯。但大理寺少卿戚大人正在裡面審問葉瑞安,二位是要在此等候戚大人出來,還是……?”
“戚大人?”師玄邵微訝道,“此案還未到送大理寺複核的時候,戚大人怎麼來了?”
差役笑着,語含恭敬道:“戚大人勤于公務,從前京兆府遇到過幾件複雜的大案,多虧戚大人相助才能破案。一來二去,後來每逢大案,府尹大人便會請戚大人相助。”
師玄邵想也沒想便道:“既然如此,若戚大人不介意,不妨一起詢問,我們剛好也查到些線索,一起商量還可開闊思路。”
“好,小人進去問問,将軍和姑娘稍等。”
差役一溜煙便跑進審問堂,葉绫君根本來不及制止。葉绫君輕歎一聲,罷了,有些人注定是避不開。
師玄邵敏銳聽到這一聲歎息,有些緊張道:“怎麼歎氣?哪裡不舒服?”
葉绫君沉默看着師玄邵緊張的神情半晌,錯開眼淡淡道:“沒有。”
差役不一會兒便回來,請師玄邵與葉绫君進去。
二人走近審問堂,戚晏辰沉穩的聲音漸漸清晰,“方才捕快來報,五日前你與姜修遠曾在蘭亭齋同魏斌發生口角,但你自被捕後,為何從未提起你與死者曾發生争執?”
葉瑞安聲音茫然,“我隻見過魏斌那麼一次,奪書之事也不算多大仇怨,之前審訊時無人問起,我便沒提。”
師玄邵推門進去,戚晏辰扭頭正欲開口,卻看到師玄邵身邊的熟悉身影,戚晏辰一眼便認出了葉绫君。
戚晏辰眉頭幾乎要擰出一個結,“沒想到差役說的葉姑娘真是你?你們為何會在一起?”
聞言,師玄邵、葉瑞安、還有在場陪審的兩名捕快皆側目看向戚晏辰。師玄邵面色不悅,葉瑞安不明所以,兩名捕快見氣氛詭異,忙眼觀鼻鼻觀心。
師玄邵雖不知葉绫君與戚晏辰從前有什麼糾葛,但他手未免伸得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