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玄邵揚唇笑道:“這可是我特意請來的幫手,自然厲害。”
葉绫君輕笑着搖搖頭,沒接師玄邵的吹捧,轉身道:“我們去案發地,看看是否能通過線索推知兇案過程。”
案發地魏鴻寝院内,魏鴻站在魏斌昨日出事的地方,神情木然,怔怔望着院内蓮池,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葉绫君遠遠看見他被噩耗摧折的背影,心道此人雖趨炎附勢,但拳拳愛子之心倒不假。
魏鴻目光瞥見師玄邵與一位戴着幂籬的女子走進寝院,勃然大怒,喝道:“師玄邵!此地已被京兆府查封,殺我兒的兇手還未找到,你一個嫌犯竟敢大搖大擺來此?!”
師玄邵雖體諒魏鴻痛失愛子,但一再被他随口污蔑,師玄邵也失去了耐心,“我已向陛下求得協查此案之權,自然能來兇案現場。魏大人,我說過害你兒子的兇手不是我,你若有證據便拿出來,若再胡亂攀咬,也别怪我不講情面。”
“陛下竟偏心至此?!”魏鴻怒而又指向葉绫君,質問道,“那她呢?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甚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還說沒有貓膩?”
師玄邵面色凜然,擋在葉绫君身前,“這位葉姑娘是我請來查案的幫手,陛下也知曉此事。魏大人若有不滿,沖我來便是。”
魏鴻怒極反笑,“師玄邵,你仗着陛下寵信如此蠻橫,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會有登高跌重那一日。”
師玄邵絲毫沒被激怒,挑眉道:“不勞魏大人挂懷。”
葉绫君刻意将嗓音壓低道:“魏大人,師将軍昨日案發前一直同我在一處,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大人若真想抓住害令郎的兇手,更該摒除成見,提供線索。而不是縱容管家,損毀文會賓客名單。”
葉绫君說最後一句話時,不錯眼地觀察魏鴻神情,他聽到“縱容管家”時,神情明顯有一絲毫無防備的慌亂。
隻不過一瞬,魏鴻便将慌亂掩飾好,拂袖道:“胡言亂語!本官何時讓管家損毀賓客名單?那是追查殺害我兒兇手的重要線索,我怎可能動手腳!”
這話自然在理,可師玄邵莫名聽出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葉绫君又問道:“魏大人可知令郎是否近日與人結下仇怨?往來密切的朋友又有哪些?”
魏鴻冷笑一聲,“該說的本官都同京兆府捕快說過了,二位這麼有本事,自己查吧。”他說罷便氣沖沖走了。
師玄邵神情一言難盡地看着魏鴻背影,“嘶……這老頭真是莫名其妙,說話沒一句能聽的。還沒來得及問他魏斌佩劍的事,他就這麼走了。”
葉绫君恢複原本聲音道:“你聽出不對了嗎?”
“嗯?”師玄邵下意識關切道,“你方才聲音是不太對,聽着有些啞,得風寒了?”
“我無恙。”葉绫君無奈輕歎一聲,“我是說魏鴻方才的話,你可聽出反常之處?”
無恙?那她方才是怕魏鴻聽出她的聲音?師玄邵心道,她别是真和禦史中丞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師玄邵暫且甩開雜念,回答葉绫君的問題:“你方才說他縱容管家損毀名冊,是故意詐他?我總覺得他反應有些慌張,說的話雖合乎道理,但聽起來像是急于解釋撇清關系。你是想問這個?”
葉绫君點頭道:“我也覺得他态度反常。但說實話我很意外,因為确如他所說,他一心想抓殺魏斌的兇手,沒有道理損毀名單。又或許他的反常不是因為指使管家損毀名單,而是因為别的什麼?”
師玄邵沉吟道:“名單上被掩蓋的那些名字也許是關鍵。”
葉绫君贊同道:“你說得不錯。查證缺損的名單需要人手,唯有等捕快們去一一核實了。”
葉绫君走向昨日魏斌倒下的地方,“昨日魏斌是面朝下倒在花叢旁,身下血迹沒有拖拽過的痕迹。魏斌應當是在這裡被人從背後猝不及防洞穿心髒,然後便倒在了地上。”
葉绫君又走向姜修遠倒下的地方,“姜公子仰倒在離魏斌幾步遠的位置,他流的血不像魏斌那樣多,并未落到地上,不能确定他是否是在這裡遇襲。他也有可能昏迷後被兇手挪到了這裡。”
師玄邵望向葉瑞安昏倒的假山旁,“瑞安昏迷前在回廊下探看院中情形,而後被人打暈,真兇必然是将昏迷的瑞安拖到此處,又将傷姜修遠的那柄劍塞到他手裡,嫁禍栽贓。”
葉绫君思索着道:“可這樣一來便有一點很奇怪。兇手既然能将傷姜修遠的兇器留在現場嫁禍瑞安,為何不幹脆将殺害魏斌的兇器也留下?帶走兇器,豈不是明擺着告訴所有人,殺害魏斌的另有其人?”
師玄邵苦思冥想,一時沒有頭緒。
葉绫君回想起殺害魏斌的兇器形狀細長,她想到一種可能,“殺魏斌的兵器形制特别,這樣的兵刃應是單獨打造的珍稀之物。兇手沒有将兇器留在現場,或許是舍不得這件兵器,又或許是因為一旦有人看到這兇器,立刻便能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這推斷聽起來很合理。但若真是這樣,如果不先找到真兇,恐怕很難憑空找到兇器。”師玄邵蹙眉,又道,“可惜了,昨日若早些意識到從别院跑出來那名侍女有問題,也不會讓她趁機逃脫。”
葉绫君聽完師玄邵的話,忽而有了主意,“你倒提醒了我,跟我去見見侍女總管。”
魏鴻别院被查封,多數仆役都已挪出别院,隻有一些掌管仆役們的總管還留在别院中,協助查案。
侍女總管聽了葉绫君的問題,細細回憶後,神情古怪道:“别院中侍女的衣裝都是由主家發放,府上侍女人手一件,滿京城别家府邸沒有重樣的。我昨日也并未聽說府上侍女有誰丢了衣服。不過……”
見她神情開始閃躲,葉绫君道:“姑娘,我的問題事關魏公子的命案,還請姑娘知無不言,我想這也是魏大人的意思。”
侍女總管面色為難,但還是吐口道:“昨日文會開始前,魏斌公子身邊的小厮來向我讨過一身侍女裝束,正是文會當日所有侍女穿的那身。這衣服也唯有我手裡多留了兩件,一件給了公子的小厮,另一件還在我房裡。”
二人為免打草驚蛇,壓住内心震驚,問完話便出了門,前往僻靜處整理思緒。
師玄邵雖欣喜于抓到線索,但這線索卻也讓案子更加撲朔迷離,他道:“沒想到從侍女裝束入手還真抓住了蛛絲馬迹,可若依那位侍女總管所言……”
葉绫君眸光一寒,“看來這真兇,極有可能是魏斌自己引狼入室放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