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還沒走出别苑,就被禁軍擋住了去路。
别苑偏殿裡,八皇子和九公主并肩而坐,劉荷一進門便暗道一聲不好。
可環顧四周,皇帝陛下不在,她又覺得有幾分安心,故作鎮定道:''你們叫我來這裡做什麼?''
元季瑤抿着唇,眼底情緒湧動。
八皇子率先開口:''劉荷,你可知罪?''
劉荷橫眉冷眼道:''八皇子何出此言?臣女可聽不懂!''
元季瑤忽而起身走上前,一把拽掉她腰間挂着的小荷包:''這裡面裝的什麼?''
劉荷沒想到她會這麼做,急忙伸手想去搶回來,可元崇烨身高力壯,一把護住了妹妹。
八皇子拆開荷包,将裡面幹枯的草芥擺到桌面:''你的荷包裡為何裝着避蛇草?''
劉荷雖然慌亂,但依舊嘴硬:''壁蛇草?什麼壁蛇草?荷包是府中繡娘所制,我看樣子好看就戴着了,再說了,咱們北朝哪條律法規定,女子的荷包裡不能放避蛇草了?''
高揚的語調,配上劉荷特有的狡黠目光,這副抵死不認的模樣,元季瑤再熟悉不過。
''九妹妹昨夜被惡人加害,你今早就挂着壁蛇草,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
面對八皇子的執意,劉荷面露不屑:''休要在這裡說胡話了!''
一旁的元季瑤始終憋着眼淚,見劉荷死不承認,她隻好深吸一口氣:''劉荷!''
四目相對:''你我年歲相仿,雖然常有口舌之争,但我從來不放在心上,也從來不曾視你為敵。''
''上一回柿子樹下,是我行為欠妥,害你出醜;我心中并非全無愧疚,寫個月是你與七哥的大婚之禮,我已經備好了賀禮,隻等屆時一并奉上。''
劉荷不敢直視九公主,但也不敢顯出怯懦,于是直愣愣站在原地。
元季瑤:''可我想不通,你為何要用這種陰損的招數害我??''
''你知不知道,十幾條黑蛇在我眼前遊走時,有多麼恐怖?''
''那壺安神湯入腹,就好似被萬千白蟻啃食吞噬!''
劉荷被她說得心虛至極,目光飄忽,急忙伸手推開她:''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黑蛇?什麼安神湯??''
元崇烨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叫人送了一壺有問題的安神湯給九兒,這事你認不認?''
劉荷緊張的吞了吞口水:''你胡說,我何時做過這種事?''
元崇烨不欲同她争辯,隻冷聲道:''放蛇之人自盡而亡,死無對證;可送安神湯的宮娥還活着······''
劉荷緊張的看他一眼!
元崇烨:''我已派人捉拿了她,人證物證具在,不容你反駁。''
語落,劉荷忽然尖叫一聲:''不可能,你胡說,你一定是在胡說。''
他怎麼可能找到那個宮娥······
可元崇烨目光冰冷,絲毫不像說謊的樣子,她又深怕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纰漏?
元季瑤見她眼神飄忽,臉色煞白,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你當真用那種腌臜手段陷害我?''
劉荷死不承認。
元季瑤的耐心也告罄:''劉荷,你若是願意實話實說,我願意向父皇求情,不會重罰你,可你若是還不承認,''
劉荷一着急脫口而出:''承認什麼?分明是你自己私會外男,德行有虧,還想往我頭上潑髒水?''
元季瑤死死攥住指尖,氣極反笑:''你怎知我私會外男?難道你在我帳篷外面聽牆角了?''
劉荷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急忙轉身就要離開,可門外的禁軍擋住了她的去路。
一牆之隔,武帝與洛貴妃臉色十分難看。
半晌之後,武帝宣了七皇子元崇敏前來。
與劉荷不同,武帝才質問了幾句,元崇敏就乖乖說了實話。
''父皇明鑒,兒臣也不知道劉荷究竟做了什麼,她隻說九兒得罪了她,要給她幾分顔色瞧瞧。''
說話間他跪在武帝腳下聲淚俱下:''兒臣料想無非是女兒家争風吃醋罷了,出不了什麼大事,所以,所以一時疏忽,未能及時勸阻她。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還望父皇明察。''
劉荷一聽勃然大怒:''元崇敏!你這懦弱小人,分明是你說易知舟在獵場上壞了你的好事,是你先說要教訓他的。''
元崇敏急忙替自己辯駁:''我隻說教訓易知舟,我又沒說教訓九兒!是你,是你說,九兒與易知舟有私情,你說你有好法子讓他們兩個人身敗名裂,痛不欲生的!!!''
武帝忽而起身,重重地抽了七皇子一巴掌:''混賬!''
''你說的還是人話嗎?九兒是你的妹妹啊!''
洛貴妃本無意開口,可眼前這兩個孽障實在是蛇蠍心腸:''劉荷你一個女兒家,居然能想出如此惡毒陰鸷的法子!''
退一萬步說,即便易知舟與九兒真有私情,也有雙親問罪,不該這樣設計折辱他們。
用暖情酒刺激他們做出出格的行為,再當場放毒蛇恐吓,這,這,分明是要他們身心受損,陰毒,實在陰毒·····
有些話,洛貴妃說不出口,隻能顫抖着雙手,一味地流淚頓足。
''你們倆,一個懦弱無德,一個陰險狠戾,''武帝胸膛急劇起伏,顯然被氣的不輕。
元季瑤見狀,急忙扶着父皇落座:''父皇息怒,當心龍體。''
她雙手奉上茶盞:''幸得祖宗庇護,一切都有驚無險。''
對面的元崇敏跪地不起,劉荷雖然也跪着,但一雙眼睛好似要吃人一般,狠狠的盯着元崇敏。
武帝想不通自己怎麼會養出這樣心思惡毒的子嗣?虧得七皇子的生母還是世家大族出身。
今日這件事,必須得有個結果。
半晌後,順了氣的武帝指了指地上的元崇敏:''你!''
渾厚的聲音在偏殿裡響起,曹宇等人皆颔首聽令。
''七皇子元崇烨,殘害手足,德行有虧,自今日起褫奪皇子封号,降為庶人。''
元崇敏隻覺得兩眼一黑,隻是一件小事,父皇居然舍得将自己降為庶人?
''至于你,''武帝冷漠的目光掃過劉荷:''加害當朝公主,手段惡劣,拒不悔改,自即日起貶為庶人發配甯古塔,終身不得踏入都城一步。''
劉荷瞬間聲嘶力竭:''不!''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淮南王嫡女!我父皇是北朝肱骨!是國之重臣!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劉荷不顧禁軍阻攔,匍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當年若非我父皇出兵協助,你們元家憑什麼問鼎天下?''
武帝臉色鐵青,目光沉沉的掃過殿前失儀的劉荷。
洛貴妃秀眉緊蹙,也不知這淮南王是如何教女的,竟口不擇言到這種程度?她急忙沖一旁的九兒使眼色。
元季瑤定了定心神,扶住父皇的胳膊:''父皇,時候不早了,咱們啟程回宮吧。''
眼看着明黃色的衣袍消失在視野盡頭,劉荷卻像是徹底瘋了。
''你們元家人真是忘恩負義!過河拆橋!''
''元季瑤,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元崇敏,你這個沒出息的草包!''
年輕女子尖利的咒罵聲一句高過一句,須臾,伴随着利劍出鞘的聲響,咒罵聲戛然而止。
浩浩蕩蕩的車辇漸漸消失在平坦的官道上。
驚心動魄的春蒐終于在和暖的日光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