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王嘛……”

“這種人能當王，王朝氣數已盡。”

绮憐數着手指：“這……總該有個王的，不是高珣，也是劉珣，趙珣。他們的錢怎麼都不會到我兜裡呀。不說這些錢不錢的，反正現下，神仙是不能去見國師的。”

蒼甯說道：“你放心，我自然有不讓别人瞧見我的法子。”

“那、那我，我能去看看朋友麼？”

“去吧，天明前要回來。”蒼甯叮囑道：“莫出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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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淨寺裡寥寥幾盞燈，似星閃。

蒼甯想看看晏長書的情況。

她找了好幾處佛殿，最後才在東南角一處狹小的廂房中找到他。

這應該是普通宮人的住所，一個經年已久的水桶擺在水池中，擦拭得很幹淨。

春暖還寒，蒼甯用着绮憐的肉身，感覺到有些冷意。

晏長書似乎感覺不到。

他解開衣襟，露出勁瘦的上身，不難看出仍留有鍛煉的線條。

他先用池水一點點将自己身上臉上的血都擦幹淨，随後，又将腰帶扯下來，挂在輪椅上，慢慢擦拭雙腿。

蒼甯站在屋檐，這個位置剛好錯位擋住。

她腳下一動，瓦片铛啷一聲響，碎了。

晏長書停住手中動作，冷然望向春月下的屋檐。

沒有人影，但飄着一束煙粉色的絲帶。

這是方才绮美人身上的顔色，活潑嬌豔。

不過一瞬間，就被人抽走，像是貓撓線團。

晏長書手裡的軟布淅淅瀝瀝滴着水，他換了一塊兒幹燥的軟布，将自己擦幹淨，穿上衣裳，關了門。

蒼甯輕巧落到樹上，背靠在窗台一側。

室内一燈如豆，傳來令人安定的焚香氣息。

蒼甯沒忍住，問道：“國師好些了麼？”

之前在高珣的鬧劇下，蒼甯摸到的的确是一片冰涼。想來绮憐告訴她的不是傳言。

她知曉苦修難，可這也太難了些。

如果晏長書可以隻身入鎮神塔救她一命，她來救救晏長書，也沒什麼不對勁。

算得上報恩。

蒼甯等不到晏長書回話，探出半個腦袋去瞧。誰知晏長書正要關窗，夾住了绮憐的頭發。

蒼甯啊呀一聲，抓住他的手：“不能關了，我的頭發！”

他忙往後一縮手，皺起眉來，将她頭發一绺一绺從夾縫中挑出來。

蒼甯見他臉龐深深一道，掩下心中酸漲感，笑道：“剛剛我沒想親你，你别在意。我們都是苦命人，别怪我，怪高珣那個神經病。”

晏長書眼神都沒給她一個，隻顧着弄頭發。好不容易，頭發都盡數挑出來了，他回身洗了兩遍手，仔仔細細搓幹淨，方才用軟布擦拭掉涼水。

蒼甯撇嘴：“你嫌棄我啊。”

晏長書神色冷然，默了半天，隻說：“娘娘貴體金身，不宜來此。”

他始終側身向她，許是顧及男女大防。

蒼甯趴在窗台上，覺得好沒意思。她遂生一計，說道：“我是不想來的，但是我有個好友，非催着我來。她聽聞國師對佛理很有研究，很想拜訪，我這才冒險找國師說說。”

他微微擡頭，唇角似勾微勾，黑瞳幽深。

蒼甯難得心虛地别開眼，望他房裡看了一圈。

一張簡陋的床，被褥幹淨整潔。

一張簡陋的桌，擺着幾卷佛經，粗糙的筆墨紙硯。

一方簡陋的櫃子，放着些許衣服，過冬的沒兩件。

他當真不怕冷？

蒼甯道：“你這裡什麼都沒有，陛下若不給你藥，你就不管你臉上的傷了？”

“與娘娘無關。”

蒼甯千嬌百媚地哦了一聲。

晏長書鴉睫一顫。

她又輕似銀鈴地笑起來。

對晏長書使用這種伎倆，她覺得有趣。

“我知道，國師心地善良，必然是怕陛下怪罪于我。”她委委屈屈道，“我心裡很高興呢。”

說到這裡，晏長書轉過頭，終于正眼瞧了她。

蒼甯眸光一閃，眨巴眨巴眼，見他推着輪椅過來，伸出手。

她喜形于色，暗道绮憐教的法子果然對男人适用。

反正隻要她有想用和不想用的自由，這就是調戲逗樂罷了。

晏長書扶着窗棂，去拉窗戶。

蒼甯也扶住了。

晏長書要往裡邊拉，她就往外邊拉，還得小心力氣，别把窗戶給擰爛了。

“國師——欸！”

晏長書眉眼淩厲，忽然拉上窗，将蒼甯無情關在窗外。

蒼甯低呼一聲：“啊呀。疼，好疼。國師救救我。”

裡頭的冷聲帶着凜肅之意：

“娘娘，請自重。”

看來裝腳崴了一點用也沒有。

蒼甯站定了，敲敲窗：“那我讓我朋友明天來找你哦。”

“不必。”晏長書的冷情聲從屋内傳出來，半晌，門也落了鎖。

幹什麼啊，和防狼一樣。

蒼甯沒好氣道：“她叫蒼甯。你要記住，可不能趕她走哦。”

裡頭沒有回應聲。

“叫蒼甯哦。”

屋内燈也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