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景色擦成一片，霧蒙蒙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溫心偏頭看着，心神少有這麼安甯。
懷裡的手機突然震了震，特别關心的鈴聲一陣大作
溫心被這聲音碰撞的顫抖起來，像是心率不齊一般難以平息。
“哈”
難以自抑地一聲歎息過後，她緊了緊懷裡的書包，手指微動間解開屏幕。
“到了嗎？”
姜南的頭像是一隻抱着草莓的卡通小熊，小熊的眼神呆萌可愛，溫心看着這消息，又加上這頭像，總覺得能聯想出姜南發消息時認真而又呆愣的神情來。
溫心忍不住哼着笑了一聲，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戳了一下，于是疑惑地看了過去。
“開點兒窗吧，受不了了”
許晴的臉發白，應該是暈車了。
溫心動手将車窗按下來了一些，想了想，從包的側面口袋裡拿出一小瓶風油精來。
“聞一聞，很管用”
許晴感激的接過去，打開來放在人中處嗅嗅，整個人都好受起來。
轉而哼哼唧唧的和溫心貼貼
“啊，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嗚嗚”
溫心不動聲色地躲了躲許晴靠來的半副身子，笑着說
“有用就行，有用就行”
她緩過神，想起要給姜南回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哒哒作響
“還沒，還在路上”
發完後頓了頓，又繼續打字
“你給我的風油精很好用”
對面幾乎是秒回
“那就好”
肩膀上又突然多了個腦袋，溫心瞬間僵硬，聽到許晴說話
“溫心，想不到你也暈車啊”
“我不暈車啊”
溫心聲音清淡，說完還輕輕哼了兩下
“那你竟然還帶了這個，天呐，有你真是太讓人安心了！我宣布，你就是我唯一的神！”
許晴的語氣帶着些許誇張，溫心微微勾了嘴角，卻不是覺得得意，而是為某人的萬全而感到驕傲。
說起來，姜南肯定不知道自己不暈車的事兒，要不然上車的時候也不會專門跑來給她送這個。
嗯，那就不告訴她吧，反正……
熟悉的鈴聲又如流水潺潺
溫心半掀蝶睫
“祝你凱旋歸來”
一陣憋笑
溫心想，這人一定沒意識到這裡的詞意重複
不過嘛，倒也沒關系，反正她聽得懂。
溫心回了消息，靠穩了椅背，目光依舊往窗外打
她想
那就祝我凱旋吧
這輛通往市裡的車載了一廂甯州一中今年的希望，穩穩當當地往前路駛去。
“好”
手機那頭的姜南抿抿唇，細細品咂着一個摸不出情感意味兒的字。
“好……什麼啊？”
她把手機放在小花壇的磚圍上，半蹲着身子，纖長的手指捧了臉發愣。
一下，兩下，因為剛剛用鐵鍬镢頭翻挖泥土而沾上的土屑因為這手指的敲擊留了一些在臉蛋上，額頭一滴汗滑下來，就跟着變得渾濁。
一隻螞蟻爬上屏幕，在字段間遊走
姜南好脾氣地将它引上手指，輕輕放在地上
“乖乖，你又來湊什麼熱鬧”
不過小拇指蓋大小的螞蟻暈頭轉向地又試探了一番，這才向着牆角一處軟土溜去。
姜南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回啥好，幹脆直起身子，又複計劃起葡萄架來。
小花壇裡，幹硬一些的黃土塊被打的四散碎裂，裡層的發黑發紅的濕土都被翻了出來，看着像是踩一腳都要險下去一截的程度。
“翻成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再搞點兒化肥，拉根水管，估計慢慢就能養起來”
姜南一面喃喃，一面将靠在圍欄上根系被塑料薄膜覆蓋的葡萄藤拿在了手裡細細看。
這藤是從别人家裡移來的，她之前見過它的長勢，串珠盈紫的綴了滿枝，看着就很好吃。
雖然移來的這一支現在看起來隻有幾瓣零零散散的葉子，但精心養護以後估摸着也差不離。
姜南仿佛已經能夠看到溫心坐在這葡萄蔭下的場景了，心情也跟着雀躍起來
“她肯定喜歡”
說幹就幹，镢頭又掄起來，鐵鍬又鏟下去，熟練的動作着時，她的臂膊上展現出流暢而又緊緻的肌肉線條來，健康而又迷人。
農活姜南做的不可謂是不習慣，且不說國家還沒有統一征收耕地之前媽媽的那一畝三分地打她記時起就跟着侍弄，光是媽媽前幾年心血來潮打算養豬羊時的一袋百來斤的飼料她就搬了不少。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大概也就是這麼個道理。
姜南手下麻利，不一會兒葡萄藤就好好的栽在了花壇裡，為讓它攀緣，還再用幹竹片綁了一排架子，支棱起來，還挺像回事兒。
做完這些，已是大汗淋漓，姜南把镢頭和鐵鍬放回了原處，匆匆進廚房的甕裡舀了一瓢涼水，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哎呦，都說了不要喝生水，肚子疼怎麼辦？左耳進右耳出，我的話你是一點兒都不帶記的”
姜黎剛從外面回來，手裡還攥着一把新鮮韭菜，一進廚房的門就撞上自家女兒仰頭痛喝的場景，立馬長籲短歎起來。
“咕……嗯…”
姜南咽下嘴裡的一口，将瓢拿到水龍頭下，一邊沖一邊解釋
“幹活兒幹熱了，喝一口沒事兒”
姜黎眯了眯眼，瞥到院子裡平地而起的新景象，忍不住搖搖頭
“你呀你，我該說你什麼好”
姜南坐下來，按了按自己的肩膀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我們下午吃什麼？”
姜黎擡手，将韭菜晃了晃
“吃韭菜雞蛋餡的酸湯馄饨”
姜南是最好養活的，向來不挑飯食，更不用說這個她很喜歡的了，于是會意點頭
“好，那我來剝韭菜”
但姜黎卻沒有将手裡的東西遞給她，而是随手擱在竈台邊，三兩步走到了實木大案闆旁的四層架子前。
她俯下身，在蓋了圓布簾的盆裡拿出兩個餅子來，那是今早剛烙好的，焦香酥脆，但這會兒已經放涼放軟了。
姜黎拿出來塞到姜南手裡，說
“你先别着急做飯的事兒，你去送個東西”
“送給誰？”
姜南有些莫名其妙
“附近來了個流浪姑娘，剛和你馮姨聊天的時候聽說的，我還沒見，估計在文昌廟附近，你帶着這餅子去找找，讓她吃點兒東西也好”
姜黎說着，又歎了口氣
“唉，世道艱難，都很不容易”
姜南接過餅子，連連應聲
“好，那我快去快回”
文昌廟就坐落于舊廣場東面幾百米外的一個路口，背靠一道小溝，側後方就有一家早已敗落了的屋子，荒草叢生，土坷遍灑。
姜南快步走着，繞過舊廣場剛走了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舒？”
林舒正茫然走着，聽到這聲音登時回頭
“姜南？！！”
“你怎麼在這兒！！”
兩個人同時開口，默契地堵住了對方的話
姜南亮了一下手裡的東西
“我來找人”
林舒看到姜南手裡的餅子，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