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被她盯得害怕,立刻又喊了一句,“……丘大人!水傷!”
快來救我!
救了她的卻是池之澈。她掰不動,直接便對須和恒說:“放手。不準養。”
須和恒隻委屈地看她。看了許久也不見她松口,便更委屈地松了手。
阿陽立即跑到丘執玉身後去,而須和恒又低頭去看地面。她看着看着便直接蹲在了地上,仿佛被什麼東西吸引一般,緩慢無序地移動腳步。
再有任何人說話,她也全都聽不見一般,一概不理了。
危鳴晨看了片刻,由她去了。而她顯然并不隻是為了送阿陽回來,很快便讓丘執玉推着她,走到遠處去說話。
等她們一走,阿陽便去瞪傅水傷,“昨日淩王一直抓着我不放,去哪裡都要抓着,連睡覺上茅房都抓着!還一會兒摸一下腦袋,……吓死我了!”
“水傷你都不去接我……你把我扔在那裡就徹底忘了我嗎?”
她确實是連衣服都沒能去換,還穿着昨日那沾滿了血的一身。傅水傷多少還是有些愧疚,便把手中的刀舉起來拔出鞘,轉移話題,“……看,我去陛下庫房裡給你挑的刀。”
阿陽低頭揉着被抓紅的手腕。她好似還想生氣,可她控制不住地要去看那把彎刀。
那一看便是極好的刀。寒光凜凜,鋒刃銳利,連她這般不懂刀的人也覺得一定價值連城。
她還是沒忍住接了過來,拿在手裡不斷看着。而她果然是很想學武,又試探着去問:“那水傷……你要教我刀法嗎?”
她也想要和傅水傷這樣厲害。
傅水傷本沒這個打算,但她想了一下,又道:“也行。”
“你跟那什麼柳乘風學畫畫,都要給她一百多兩銀子。那跟我學刀,給我一千兩不過分吧?”
阿陽見她答應,本都已笑起來了,上揚的嘴角卻僵在了半路。
“我哪裡有一千兩?!那一百兩都還是丘大人給的。我全身上下、連房子也賣了,都至多不過二十兩……”
“這麼窮啊。”傅水傷都有些同情了,“那沒辦法了,你去找别人吧。”
阿陽怒視她一眼。她倒知道自己求一求傅水傷的話,傅水傷多半還是會教她的。但她現在有些生氣,她今日絕不求傅水傷!
——她改天再求!
阿陽憤憤走到旁邊坐下去,又開開心心地看着她的刀。而她很快發現傅水傷還給她準備了一整套從小到大、由輕到重的彎刀,便不由得更開心起來。
她實在生不起什麼氣了,又站起來,頗為激動地抱了傅水傷一下,“水傷你發達了嗎?你居然給我買刀!”
“我再發達,也不會花自己銀子給你買刀的。我像那種人麼?”傅水傷笑着拉開馬車門給她看,“去陛下庫房裡挑的。一文錢不花。”
“哇,”阿陽看了一眼,“你把陛下的庫房搬空了吧?”
她方說完這句話,便感覺到似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看着她,讓她立刻噤了聲。而傅水傷更敏感一些,她立即找到目光的來源——
——危鳴晨正看着這邊。
她那眼神實在算不上開心,傅水傷便想起這皇帝耳力好的過分,恐怕是能聽見。
果然危鳴晨離開時便狀似無意地看着她們手中的刀,經過那馬車時還風輕雲淡一般地掃了一眼。
而後她輕聲道:“阿澈。”
池之澈正蹲在台階上盯着須和恒,便走到她身邊去。她顯然是知道危鳴晨為什麼叫她——危鳴晨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那一馬車的兵器。
但她決定裝傻,“怎麼了?陛下?”
危鳴晨的食指無意識地敲了下輪椅扶手,她聲音溫和,“朕記得朕說讓她挑 ‘一把’ 刀。”
池之澈已有些緊張了。她看着危鳴晨眼神,不免在心裡對自己九族說了聲抱歉,随後裝傻到底,“是啊,陛下。我帶她去了。怎麼了?”
“回宮。”危鳴晨把目光從那馬車上移開,又去看傅水傷。她還在與池之澈說話,卻沒看池之澈一眼,“朕許久沒有好好看過京都了。你推朕回去吧。”
“走着回去。”
池之澈:“……是。”
她回頭讓丘執玉記得看着些淩王,又對傅水傷投去一個“看我多麼仗義”的眼神,便推着危鳴晨離開。
這裡離皇宮雖不算近,可也說不上多遠。走回去對池之澈來說更算不上什麼難事。
傅水傷便想皇帝生氣了也就這點後果的話,那她完全可以接受。隻要不讓她把刀還回去,什麼都好說。
這麼大個皇帝,總不至于還把賞賜要回去吧?
她高高興興把一車兵器帶回家去,挨個試了試,一直試到了天黑。
她還是覺得刀最好。那巨斧也不錯,她當然舍不得拿來砍柴,與她的大刀一起放在床頭,陪着她入睡。
可第二日一大早,她就被丘執玉叫去,要她帶着她的刀斧入宮,還與她說是危鳴晨特意交代。
傅水傷便都震驚了。她沒想到危鳴晨真這麼小氣,居然真要她還回去。
還要她還她最喜歡的兩個!
她十分不爽地帶着刀斧進了宮,便有侍衛來接她們。那侍衛卻并沒有帶她們去大威宮或是龍泉殿,反而将她們帶到了一處宮道的牆角之下。
宮道已幹幹淨淨,再看不出絲毫厮殺過的痕迹。而那牆角下隻有危鳴晨與趙得真,與她們面前一具新鮮的屍體。
這屍體胸口滿是鮮血,雙腳也被砍了下來。傅水傷遠遠地看了一眼,覺得這地方有些熟悉,那死人也有些熟悉。
而她們走近了,丘執玉便蹲下去看。她很快便說:“這人是被一把很大的刀刺穿胸口而亡,雙腳則是生前被砍下來的。”
傅水傷隐約知道為什麼要叫她來了。
“砍下左腳的應當也是那把很大的刀。”
她摸了摸身後很大的刀。
“砍下右腳的或許是一柄很重的巨斧。”
她又低頭看了看手裡很重的巨斧。
而她很快便想起來,她昨日在這裡、被躺在牆角下這死人潑了一腳的水。濕透的鞋還不得不穿在腳上,她當然很不舒服,便有些不爽地看了那潑水的宮人一眼,目光還在那人腳上多停留了片刻。
傅水傷:“……”
其她人都看向她,她便努力去解釋:“……真不是我殺的。”
她當然有那麼一瞬間在腦中想過這畫面,而眼前這人死得與她設想中全然一緻。
可他爹的,她還沒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