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前,跪下後獻香,三叩之後等待拜堂。
禮部官員上前,揚聲——
“一拜天地!——”
姜合與章暮轉身朝外,跪下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轉過身,朝着司空越與牌位二跪。
“夫妻對拜!——”
二人面對面,章暮歪頭笑了下,姜合眼眶一熱,與他對拜。
“送進洞房!——”
姜合牽起章暮的手,把他送進洞房,禮部人識相地站在門外,給二人留下說話的功夫兒。
月上夜空,星星點點,外面人吵吵鬧鬧,章暮捏着姜合的腰道:“累了嗎?”
一日過去,繁缛禮節一通,姜合還真是累了。
“有些。”姜合老實回答道。
章暮攔腰将人抱起,走到床邊坐下,姜合坐在他的腿上攬着他的肩膀,與他對視。
章暮吻了下眼前人,道:“歇息會兒再出去吧。”
姜合放松了身子,章暮沒忍住低頭咬住了他的唇。
姜合抓住他肩上布料,哼道:“唔——外面有人——”
姜合話音剛落,外面便響起了敲門聲,禮部官員唯唯諾諾地道:“殿下,您該去前廳了。”
姜合笑了下,安撫地拍了拍章暮的背道:“你累了就躺會兒,我讓客衣給你送些吃食,等我回來。”
章暮勾勾唇,對他的啰嗦十分受用。他揚眉,身子往後倒,手撐着床,點頭道:“嗯,快去罷。”
姜合笑了下,快步走出了門。
姜合被人簇擁着去了前面,院中酒席早已擺滿,賓客滿座,隻等他來了。
司空越與司空允在門口等着他,司空越上前道:“今日你放心喝,我和允之在後面,能擋的便替你擋上一擋。”
“多謝舅舅,小舅舅。”
司空允笑道:“走吧,讓他們敬完酒,你好早早回屋,侯爺等着呢。”
姜合端起酒,與幾人一同前去。
“殿下,新婚快樂。”
衆人見姜合前來,也都舉起了酒杯。
平日裡姜合并未跟朝中衆人有過多交際,司空越任職多年也一直給人一種距離感。前日裡皇帝讓衆皇子在朝中任職,姜合去了禦史台。明眼人都看着,陛下如此指派,是又起了立姜合為儲君的心思。今日姜合大婚,他們正好逮到機會,拉攏這二人。
幾桌過去,姜合面不改色,隻是臉頰有微微紅。
“哥哥,新婚快樂。”姜離站起身,舉着酒杯說道。
姜合從旁拿過新的酒,與他碰杯後喝下,“多謝。”
“哥哥不必跟我客氣,我給哥哥的新婚禮交給了侯府的管家,哥哥記得明日看看。”姜合笑道。
姜合見他如此乖巧地樣子,笑道:“好。”
姜離今日也穿了與平時不同的一身紅衣,兄弟二人站在一起,手足情深,雙壁合璧,又引得一堆誇贊。
桌上一朝中老人欣慰道:“殿下與五殿下長得好啊,老臣看着二位,仿若看見了當時的陛下與章大将軍。”
姜合唇角的笑僵了僵,姜離一臉明媚道:“是嗎,章大将軍與我父皇關系很好?”
他問的真切,那人回憶起從前,道:“好啊,二人雖不是親兄弟,卻情同手足,惠和皇後與章夫人也是情同姐妹。從前四人在京中,美名卻遠揚大楚各地,那真真是一陣兒佳話啊。”
司空越看着姜合的表情,上前與那人幹了杯酒道:“程大人,酒雖好,可别貪杯啊。不然回去後,夫人又得讓您幕天席地睡一宿了。”
一桌人哄然大笑。
姜合笑了下,擡腳欲走,又一人道:“是啊,老臣也時常想起皇上與大将軍的厚誼,那時他們還約定說生下孩子不論男女,定會給上了娃娃親。”
一人附和道:“如今殿下能與侯爺成親,看來是冥冥注定的好姻緣啊。”
“是啊是啊,恭喜殿下。”
姜合一直未言,聞言扯了扯嘴角道:“多謝。”
他第二次欲走,又沒走成。那人喝下酒,又開始颠倒着說着:“可惜天不遂人願。那時時局動亂,章大将軍從南洋回來後,好日子沒過多久,邊北便出了戰事,章大将軍又帶着夫人去了邊北,誰知一去不複返,隻留下個兩歲的奶娃娃。”
姜合嘴上帶笑,眼底卻無絲毫笑意。“大人,往事已過,隻看今朝吧,您再喝一杯,我們便前去下一桌了。”
那人喝下酒,沒眼色地繼續說道:“老臣隻是可惜,如那時章大将軍與夫人能順利回朝,說不定就不用葬在邊北那地方了。若是故體歸京,定是能入功陵,也不至于今日二位大婚,連個可拜之處都沒有,隻得對着牌位。”
他說起此事,一旁好事者道:“聽聞後來陛下派人前去邊北,想将章大将軍和夫人的故體挖出,護送回功陵,不知後來如何了。”
姜合聞言咽了咽嗓子,酒氣瞬間消失大半。
“邊北攔着,說是章大将軍死前遺願就是埋在邊北。後來陛下也無法,隻得又将人叫了回來。哎,造化弄人啊。那日城門前一别,陛下竟然連大将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現下故體還未歸京,真是……”
“是啊,陛下該有多傷心啊。”那人歎道:“陛下對大将軍還真是情深義重,聽聞陛下派人去邊北前,親自派人修建了大将軍陵墓,可惜沒将故體請回,如今那陵墓還空着呢。”
“我朝向來注重故體完整歸塵,若是如邊北那邊骨化灰燼用白玉瓶裝回來,倒是省很多事。”
“你說什麼呢,那可是大将軍!大将軍的故體如此神聖,死後入天地輪回再化人,才是好歸宿,誰敢化灰!”
當啷——
衆人停了議論,看向發出聲響之處。
姜合愣在原地,腦中這幾人的話與董不生之言一同環繞,他越是閉耳,聲音便越大,直直戳進人心底。
司空允重新遞給了姜合一杯酒喚道:“懷珺。”
姜合險些被這些話淹沒,回過神來後,粗聲應道:“嗯。”
司空越面色也不好看,他道:“各位吃好喝好,我們該去下一桌了。”
那幾人見司空越突變的臉色和姜合失魂的模樣,都摸不到頭腦,趕忙道:“是是,殿下慢走,新婚快樂。”
“新婚快樂。”
“嗯。”姜合輕聲應道,随後邁着僵硬地步子跟着司空越走。
司空允看出他的不對,問道:“懷珺,你怎麼了?”
姜合搖搖頭道:“無事,走吧。”
司空允皺了皺眉,随後三人一同走去别桌。
月上檐頂,戌時末,敬酒之人都與姜合喝上了杯酒,姜合後面一直心不在焉,禮部見時辰已到,便上前請姜合進屋。
姜合應了,司空允與禮部之人先行過去,司空越與姜合則在後喝完最後一杯酒後,一同往屋中走去。
離了前廳的熱鬧,司空越歎了口氣,“那幾人之言,你莫放心上。今日大婚,可别讓侯爺看出什麼。”
姜合在去往後院的路上頓住了腳步。
如今八月,侯府中花兒盛開,魚兒在月光下湧動,大婚的紅鋪滿了整片院子。二人站在此間,感受風輕吹過。
姜合看着廊下晃動的紅燈籠,直到燈光刺的眼不适,他才閉了閉眼。
“我知。”一聲苦澀的回應飄散在院中。
屋門打開,禮部的人走了出來,姜合斂去表情,擡步向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