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大街上，紅彩絲帶飄揚，街邊幾步一個紅喜燈籠，姜合坐在馬上，緩緩往王府去。

他走過無數次這條路，卻沒有一次，如今日這般緊張。

喜糖一馬車，蘿依一邊大手撒着，下面的小孩子一遍搶着。

“娘，我搶不到！”一個小女孩一邊跑着一邊喊。

蘿依聽到了，轉頭往那邊扔了一大捧，道：“今日殿下大喜，人人都有，放心吧。”

周邊百姓當即哈哈大笑。

一人大着膽子道：“殿下今日真俊，侯爺有福了！”

禮部一人回道：“殿下哪日不俊，你應當說今日更俊。”

“是啊是啊。”

那人笑着打自己的嘴道：“是是是，草民說錯了，殿下日日都俊！”

姜合低頭笑了下，一條街的人也跟着他笑。

拐過彎，前面便是菁王府了。姜合幾日不在，連王府門前的樹上都挂着紅燈籠。

章亭峥與司空允站在挂了紅球的獅子旁邊，等着迎親隊伍過來。

姜合加快腳步，下馬行至二人跟前，笑道：“小舅舅，我來接轉玉。”

司空允見他臉上幸福的模樣，原本闆着的臉繃不住笑了下道：“嗯，得把這酒喝了才能進。”

姜合毫不猶豫伸手拿過，仰頭喝下。

“請吧。”司空允道：“殿下。”

“多謝小舅舅。”姜合點頭，擡腳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明明是他住了許多年的王府，今日穿着喜服一進，仿佛走進了個陌生之地。經過庭前的池子時，頂着紅花的魚躍出水面，姜合笑出了聲。

衆人不明所以，客衣也笑了下，跟着姜合走進了殿内。殿内擺一金絲鳳凰銜牡丹的大屏風，透過屏風，能看見一影影綽綽穿着喜服的人形。

章本白起身道：“恭迎殿下。”

“起，将軍不必拘禮。”

章暮沒了父母，接親之儀便讓邊北之人來做，章本白原本是要來的，聽聞此事，征得皇帝同意後，提前十天從邊北打馬跑了過來。

衆人湧進屋中，禮部一人上前道：“吉時不可耽擱，各位将軍有何考驗？便讓殿下早早來做吧。”

姜合點了點頭。

一旁的章群站到前面道：“殿下，我來問三問，如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今日無罪。”姜合大手一揮道：“講。”

章群也不客氣，張口便問道：“成婚後，殿下可會娶旁的女子為妾室？”

姜合愣了下，随後搖頭笑道：“必不會，此生我隻他一人。”

周圍人笑聲起。

章群第二問道：“日後府中賬本庫房，殿下交與誰管？”

姜合直言道：“轉玉想要就給他。”

老羅在旁哈哈哈大笑，“好！”

章群也笑，“殿下想娶侯爺回家，那便說點好聽的吧？”

姜合看着屏風後的身影，又想起這些年章暮的各種樣子，怡然道：“可與君長相守，是我之幸。能與君共白頭，幸之直至。”

衆人一副激動的樣子，禮部幾人都已開始捂着嘴笑。

章暮在屏風後笑得合不攏嘴，他看着姜合模糊的身影，想直接掀開屏風。

章本白一下把他的手按住了。

老羅道：“殿下答得好！”

客衣見狀上前給衆人散金子，一盤金塊不過片刻便散完了，老羅颠着手裡的金子，心道這殿下也太大方了，這還怎麼為難。

章群到底年輕，捏着金子，心虛道：“統領，要不我們直接挪開屏風吧？”

老羅一臉肯定，二人看了眼司空允，上前挪開了屏風。

屏風後的章本白正按着章暮的手，面前屏風挪走，他一愣，道：“這就挪開了？”

他還沒玩夠呢，看章暮恨嫁的焦急表情也好玩了。

“沒辦法。”老羅攤開金塊，道：“殿下給的太多了。”

“你！”章本白恨鐵不成鋼，誰料客衣上前，直接給了他一錠金子。老羅和章群瞪直了眼，章本白立即接過起身，道：“殿下請！”

老羅，章群：……

收買了身邊人，二人之間總算沒了阻礙。

姜合看着章暮穿喜服的樣子，溫柔地笑着。二人喜服花樣本就不同，現下穿好之後更是大不相同。章暮的喜服穿在身上，很好的遮住了他的殺伐氣，現下一看，仿若就是一偏偏公子，在戰場上殺敵的将軍早已跑不見。他的面上似也點了紅妝，唇部尤其血紅。章暮咧嘴一笑，唇紅齒白，姜合愣了下，他沒見過章暮這樣子，當即紅了臉。

“懷珺。”章暮朝着姜合伸出一隻手，輕聲喚道。

姜合趕忙上前捏住了他的手道：“嗯，我來接你回家了。”

衆人歡呼，客衣上前遞上茶碗，兩杯喜茶一同下肚，蘿依又遞來花球，花球落入章暮的手中，王府禮數便成了。

章本白還想着為難章暮，“殿下散了這麼多金子，侯爺不表示一下嗎？”

章暮停住腳步，瞥了他一眼，随後在大庭廣衆之下，攬住姜合的腰。姜合會意，輕輕墊起腳，捧着章暮的臉吻了一下。

“啊——”

“哇——”

“這——”

幾處聲音一同響起，二人笑着對視一眼，沒理那些人，起身往外走去。

外面依舊鑼鼓喧天，禮樂聲不斷，章暮拿着花球邁出府門後，鞭炮聲齊天，比出宮時還盛大。

“這新娘子好高啊。”石獅子旁一個小孩說道。

抱着他的大人道：“這是北安候爺，大楚的大英雄。”

小孩拍着巴掌道：“侯爺好美！”

童言童語惹人發笑，章暮把花球遞過去道：“送給你。”

小孩看了看他娘，他娘受寵若驚，小孩接過後，那婦人趕忙道：“多謝侯爺，多謝殿下！”

章暮擺擺手道：“不必。”

大楚的婚俗中，隻有皇子可用花球。花球在新娘子手中，接親路上随意送給一人，那人來日便可憑花球上門，讓成婚的皇子幫自己一個忙。

崇明朝如他們這般，在京中成婚的皇子屈指可數，尤其像這樣剛出門就送出去的，僅章暮一個。

車駕一路到達城門，迎親隊伍有些礙事，禮部便留下了人在城門前等，同時又派了些人與二人一同去往太平莊子。

一行人快馬加鞭，進了莊子後，二人一同為司空絮上了香，拜了三拜。

二人起身，章暮依舊在心中說着話，時辰差不多了，二人便回了城，一同前往侯府。

經過太平大街，拐過西邊，便看見侯府門前堆滿了人。

黃昏已至，紅色的盤子的天上轉了一圈，落到了成婚吉時上。侯府門前的章亭峥看見二人車駕後，點燃了引線，成組的鞭炮轟然上天，炸響了半座京城。

禮樂聲在侯府門前激昂，姜合下馬，走到馬車前牽着章暮下馬車。二人一同進去，府内禮部的人早就準備好了拜堂之物，現下剛好吉時至，二人便進了大殿中。

供桌前，二人停住腳步。供桌上放着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司空越坐在座上，一旁放着章暮父親母親的牌位，等待二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