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錄道:“興亡,苦之百姓!若你們早前善待百姓,他又何至于有此下場!一人不為,連累整個王族乃至整片土地遭殃,上位者未曾盡心,又如何要求百姓報之。”
趙錄話音才落,王起便開始瘋癫大笑,他晃晃悠悠地提起劍,指着面前的楚軍道:“今日我們落下風,才被你們冠冕堂皇地扣上各種由頭!總歸今日之後南洋便沒有了,史書如何記載自是任你們編!王上在這片土地上如何費心,你們又怎麼會知曉!哈哈哈哈,可笑!章暮,你與我的處境有何差别!你們的皇帝野心更甚!隻是你們楚人都口不對心罷了!明明心中爛透了,口中還要說的像花一樣!”
老羅見不得有人說章暮不好,他怒斥道:“胡言亂語!”
章暮盯着他無言,王起沒理老羅,嗤笑一聲道:“你最好一輩子都打勝仗,否則今日之我,便是來日之你!”
話音未落,王起突然暴起,手中劍直指章暮,章暮沒動,一旁的趙錄踏馬背而起,接了他這一劍,随後與之纏鬥在一起。
王起身後的士兵欲動,老羅帶一隊人上前去将其包圍,南洋士兵見王起無暇顧及他們,除了實在找死的,其他也都乖乖放下了劍。
雖然王起已疲憊至極,但他手中劍的力氣卻出奇的大,趙錄與他對上,不過幾招便落了下風。見狀,司空允與章本白一同踏馬背躍至王起身前。
就算與三人對上,王起也顯得遊刃有餘。
趙錄被震開後,摔在不遠處的地上,他起身時發現王起右腿有傷,便抓住王起轉身的機會,一劍刺穿了他的右腿。
王起悶哼一聲,彎腰躲過面前二人的劍,手中刃轉換方向,向後捅在趙錄肩上,趙錄悶哼一聲,後撤兩步,捂住了肩膀。
王起右腿再也支撐不住,無力跪下。司空允抓住機會,上前挑斷了他的手筋。王起手中的劍脫力滑了出去,他半邊身子早已疼得麻木,連帶着頭也微微垂下。
如同高聳入雲的山終于坍塌,如同驚濤駭浪的江逐漸平息。
“上将軍這是何苦!”章本白将劍抵在王起頸間,防止他再突然做些其他動作。
“嗤—”
王起低頭笑了下,随後艱難地擡頭看向遠處的山頭,林間一片鳥飛走,劃過天空無痕迹。
衆人都不自覺地跟随着王起的目光看過去,唯獨章暮與司空允一動不動盯着王起。
王起笑了下,口中無聲地說了幾個字,章暮皺着眉辨認出來個大緻意思,也勾了下唇。
王起見他了然,身子重重往側邊一壓,頸間瞬間噴出血柱,濺了章本白半身。
砰地一聲,跪着也比别人高大的身影轟然倒地。待衆人回過頭來,曾經在南洋鼎鼎有名的上将軍,便再也不複存在。
許是沒想到王起用如此方式了結自己,此刻南洋王宮前安靜極了,戰争勝利,卻無一人歡呼。
“上将軍——”南洋士兵大吼着哭道。
“上将軍啊——”
王起在南洋軍中影響之大,讓性命不保的人不管自身,拼命地往前撲,想抓他一點點流逝的生命。
老羅派人壓着他們,随後問道:“侯爺,我們勝了嗎?”
最後一戰,隻一人鮮血淋漓,死得慘烈。
章暮抿緊了嘴,過了會兒道:“嗯,勝了。”
“勝了!”
“我們勝了,南洋被我們攻下來了——”
“太好了,終于勝了!”
日頭看了一天好戲,此刻終于心滿意足地躲進了黑夜裡。
月上山頭,留下一片狼藉。
收拾戰場時,章本白與衆人都好奇王起的相貌,想掀開他的面具來看看。章暮聽見喧嘩聲,在臨時搭建的營中走出來,阻止了他們。
“雖敗猶勝,雖死猶榮。”章暮道:“他是南洋人的大英雄,别在這裡讓他最後的顔面都保不住。”
章本白道:“是,侯爺!”
每每打掃戰場,章暮都不願看着,司空允負責的片區已開始清掃,老羅和趙錄帶人逐自掃蕩南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章暮往邊上走了幾步,身後傳來司空允的聲音。
“侯爺。”
章暮駐足道:“吩咐好了?”
“是!”司空允看着遠處策馬北上的騎兵道:“您已經派人去給陛下送信了?”
章暮看了眼面前的千盞燈火,又看了眼身後身後漆黑的王宮,道:“南洋事了,陛下總算可以安心了。”
司空允與他對視,斟酌道:“未必吧,一石激起千層浪,怕是後事還有許多。”
章暮以為他說的是南洋之後的變化和改革,點了點頭,道:“那是朝中大人們的事了,本侯一介武夫,沒有那巧思。”
司空允歎了口氣道:“侯爺,王起死前所言.……”
他斟酌着如何繼續說下去,章暮也一言不發地盯着他。這裡在軍營暗處,隻有他們在此,一時的安靜中,司空允後方的箭風明顯極了。
二人雙雙躲開,十字箭插入身後的木柱上,回頭看去,箭身還在輕晃。
司空允立馬轉身往後去捉人,章暮則拔下柱子上的箭看了看。
十字箭是南洋最毒的兵器之一,箭頭呈十字鋸狀,箭尖都在毒水中淬過,插入血肉不能取出拔下,隻能任毒藥進入體内,痛苦緻死。
章暮眼睛眯了眯。王起守城時便用此箭,打的楚軍幾日後退。隻是十字箭制作複雜,南洋也隻有在面對大楚這樣的勁敵時才會用。
司空允去而複返,手中抓着個南洋人,那人不待章暮問話,便咬舌自盡了。
“不必興師動衆。”章暮道:“人扔了,把箭拿回去研究一下,下次打邊北那幫子人時能用上。”
司空允低頭看了看死在地上的人,歎了口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