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洶湧。
影姝以一人之力是無法抵抗的。
但那高大之人的痛哭,卻是引得衆人驚遲了片刻。
他不斷喊着,不斷地用自己的聲音試圖去維護自己身後的女子。
火焰燃燒了所有,如山高的火焰,映得衆人眼前心惶惶。
惡臭伴随燃燒中噼啪的聲響一同化為灰燼。
那火焰也生得奇怪,如此滔天的烈火,卻僅僅也隻是拘泥于那個範圍内燃燒。
跪坐了許久的尹姝站起身來。
影姝已經為尹姝擋下了很多。盡管仍有些攔不住的民衆會試圖跑到她的身邊。
但見得那幾丈高的火焰,也會望而卻步。
尹姝的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的痕迹。
此時一下子面對着衆人,卻讓那些氣焰嚣張者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影姝放下了手臂,他回看了一眼尹姝,然後走到了她的身邊。
有人看着她,心裡卻發着杵。還是大着膽子詢問道:“你為何做這燒屍體之事?”
“她必是在做些妖邪之術。完蛋了,我們完蛋了。”提問者身邊有人抱住了腦袋,一副絕望的神情。
“愚昧。”冷靜的女聲壓住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的眼神中是如此的冷漠,卻又飽含了一些憐憫。
尹姝看着衆人,從左往右輕輕掃過一遍。
“你們一心隻聽着傳聞,隻聽得迷信。卻從來不好生想想這場瘟疫的來源是什麼?”
她眼中又漫上水光,滿是悲傷且憤怒地回身去指那仍在燃燒的火堆:
“這些枉死的人,就這樣被裸露地擺在那裡,等着腐爛,等着發臭。鎮守不作為,無法将他們好好地安葬掩埋,那你們又做了什麼呢?隻是遠離,避讓,卻絲毫不知曉這些屍體處理不當的話會引發疾病。”
“你們說我行了妖術,隻是臆想,隻是猜疑。多少人就是這樣被三言兩語毀掉的。你們永遠隻想着自己想要的,卻從來不願意醒一醒,看看現實是如何存在。”
“實在太過可悲。”
尹姝說完,哽咽着閉了聲音,她的面色中現出疲憊。
“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我想要的,隻是這場瘟疫盡早結束。”
“我們靠不了官,難道就要這樣活活等死嗎?”她沒有再說什麼,轉而上前牽住了影姝的手,“大姝,我們走。”
那憤恨的,宛如一群莽牛的人群徹底靜聲下來。
尹姝牽着影姝,從他們的身邊經過時,也無人再去阻攔。
火焰還在燃燒,好像以此給了那些死者一點安息。
其實細想那女子所說的話,其中并不是沒有道理。
吃的肉食尚且會腐敗,然後便會生蛆生蟲,引發一陣濁臭。
何況是人呢?
其實細想都能知曉的,都能明白的。隻不過是因為真理變成了人,便會多出很多的忌諱,很多恐懼。
這場火燒到了人們的心裡。
像一記狠狠的耳光,打在所有人的臉中。
從這一天起,火葬的迷忌,在鎮市當中漸漸消除了。
火還在燒,有第一個站出來,向着燃燒的火丟了一些紙錢。然後便是一群人的效仿。
·
回到了家中,尹姝将自己所做之事同吳老伯桃娘他們講了。不知她說懷揣着何種心情,平白的叙述後,便言之要去休息。
吳藥一邊點頭,一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憂心忡忡地對身邊的桃娘說道:“這鎮市當中爆發瘟疾,咱是意料之中的。城郊的治理太差,加之鎮市當中水渠流通已經多年有待修繕。身在潔室,人則有神。看似欣欣向榮,實則一些根本的東西并沒有做好。”
桃娘憂傷地拍了拍吳老伯的肩膀。
這場瘟疫實在太過兇猛,輕易地在十幾天内内帶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尹姝家中的困境在燒火後的幾日得到了解決。
王家的馬車拉着裝滿柴米油鹽的貨箱,在一個清晨停在了她們門前。
車夫戴着頭巾,未與幾人過多接觸,隻是道:“小姐知曉了尹姑娘火燒城外亂墳崗的事由,托我給您帶來這封信,說罷,他将卷好的信于馬上遞給尹姝。
尹姝展開信讀到:
“實在是疫疾來得突然,一時間失了準備,聽聞此事才想起來,故帶來這些物資,希望吳醫仙同尹小姐共克時艱。代我祝影姝、桃娘,小樂央安好。”
一箱箱食物就這樣被送進了院子,吳藥将藥水灑向木箱,在那車夫将要啟程時,也塞了一碗藥水到對方手中。
尹姝心念着感謝。此時送來的這些食物,确實是救了急。
她将王婵的信好好收起,然後随桃娘一起将這些食物分好,放進廚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