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舉着一個火把，小跑着沖出來，身上是枝葉編織而成的衣物，溫暖的火光照得她的笑容明媚而燦爛，含笑明亮的眼睛裡映照出一簇蓬勃燃燒的火焰。
健康均勻的深棕膚色昭示着她的身份，隻是體型并不如象背上的那些成年女子一般高大健壯，但身高仍可以和白無缺齊平。
看清來人是誰，女孩欣喜萬分的面色頓了一下，後退半步，将手上的火把舉在胸前，微微佝偻着身子，緊惕道：“你是誰？”
白無缺看着她防禦的姿态，解釋道：“我是……祭師。”
“祭師？你？”女孩面色驚疑，将火把怼到他面前，“怎麼可能是你，别胡說八道！”
“哎！冷靜！”
火焰的高溫将白無缺一步步逼退至門口，眼看火苗尖就要燒上身，他趕忙穩住對方：
“我不是祭師，又怎麼會來到這裡？況且，你又憑什麼認為我不是祭師。”
聞言，女孩停下了對他的驅趕，可依舊面色不虞。
“我哥才應該是祭師！”
“你都說了是應該，那你也不能确定你哥究竟是不是祭師吧。”
“哥哥，他不是祭師？”女孩忽然神色黯淡下來，舉着火把的手垂在身側，“他去了哪裡？他不要我了嗎？”
剛剛松口氣的白無缺還沒徹底放松下來，見到她這幅失魂落的模樣，心中警鈴大作。
等等，她該不會是要……
“嗚嗚嗚哥哥——”
淚水如洪水決堤般洩出眼眶，女孩仰着腦袋嚎啕大哭，高大如成人的體型，心性卻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女。
白無缺一個頭兩個大：“你，你别哭啊，你哥哥叫什麼，我幫你去找好不好？”
女孩抽噎着問道：“嗚嗚真，真的，嗎？”
青年點頭如搗蒜：“真的真的。”
小善松開青年的手，跑到女孩身邊拉着她的手，擡頭看向她：“你别哭啦，你一定能找到哥哥的。”
白無缺在身後看着小善，在心裡給他比了一個大大的贊：
好孩子！知道安慰傷心的女孩子了！
女孩低頭看向他，和他同步眨巴了下眼睛，擠掉眼裡最後一滴淚珠。兩人無聲地對峙片刻，女孩抽開被小善握住的手，轉而戳了戳他的臉蛋兒，呢喃道：“好軟。”
小善回以一個大大的微笑，抓着她的手腕，主動把手貼過去蹭了蹭。
白無缺趁着女孩安靜下來，示好道：“我被你的族人帶來這裡，她們承認了我祭師身份，你不必對我抱有惡意。如果你願意和我講講你的哥哥，我想或許我能幫你找到他。”
許是相信了白無缺的話，又或是小善的安慰起了作用，女孩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慢慢安靜下來。
她放下舉着火把的手，轉身在屋内點了一簇火堆，邀請青年席地而坐。
“我叫白二，我哥叫白一。”白二抱着小善盤腿坐在青年身邊，“我和他都是祭師的候選人。”
“祭師是尋找源液的先行者，隻有最勇敢聰明的人才能擔任，每個族群都會提前挑選出候選人。”
“在成為祭師之前，必須經曆考驗。候選人在第一個風沙飛揚之日離開族群，在第二個風沙肆虐之際回歸族群，在第三個風沙彌漫之時選定祭師。”
“原本，我和哥哥一起離開族群，彼此相依為命。可是哥哥他不見了，他說他會成為祭師，為我、為我們族群找到源液，延續生命，他讓我在這裡等他，他說等到他成為祭師時，就會來找我。”
火光打在她茫然的面孔，一半是被暖色橙光照亮的希冀，一半是被黑暗陰影侵蝕的憂傷，白二小心翼翼道：“你有看見我的哥哥嗎？”
白無缺不知道如何将實話說出，能顯得不那麼刺耳，他隻能默然以待，躲開了她的視線。
沉默間，小善從白二的懷裡爬起來，跑到青年身後，按着白無缺的腦袋，把它強行掰正，讓他直面白二。
白二被這一幕弄得不明所以：“？”
不明所以的人不止她一人，白無缺仰着腦袋和小善對視，皺眉瞪着他：你在幹什麼！
小善不語，兩隻小手一起使勁，又給他的腦袋按了回去。
白無缺無奈：“……抱歉，我沒有見到。”
話音剛落，白二的神色再次落寞下來，白無缺的臉上傳來的壓力重了些許，他又道：“但我可以幫你找找。”
小善松開了青年的腦袋，又鑽到了白二的懷裡。
白無缺看着小善在白二懷裡乖巧粘人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一抽：這小子是怎麼回事，雛鳥情節轉移了？
白二不知道一大一小的暗流湧動，聞言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低頭把玩着小善軟乎乎的小手。
看着她這副摸樣，白無缺心裡也不好受，就像在古堡裡透過那些女孩，想到白無忌一樣，他不想眼前的少女過于悲傷，而且還是因為哥哥的失蹤。
“我也有一個妹妹。”
白二被引起了注意：“你也是哥哥？”
青年往火堆裡扔了一把樹枝，追溯着雖然蒙了灰，卻依舊留在心底深處的記憶：“是啊，她是我選擇的妹妹。”
“我媽媽很喜歡小女孩，但她身體不好，生完我後就不能再生育，她就帶着我去了福利院。”
白二對他的話，有些無法理解：“福利院是什麼？為什麼媽媽身體會不好？她病的很嚴重嗎？”
說着說着，眼裡湧現出擔憂。
白無缺看得心裡一暖，淺笑着搖了搖頭：“隻是無法生育，媽媽她很健康。至于福利院，就是無人照料的孩子聚集在一起，被好心人照料，等待着家人的地方。”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妹叫大白，我見到她時，她正安靜地坐在長桌前，和一群小孩子搭積木。所有小孩都很乖，大白卻最乖，她的積木被其他小孩弄倒，她也不吭聲，隻是默默地重新搭。”
“當時我沉迷于拼圖，覺得這個小女孩可以陪我一起玩拼圖、搭樂高，就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讓媽媽帶她回家。”
“你選她當妹妹，是因為要她幫忙？”白二聽了個大概，問道，“她幫到你了嗎？”
“不。”白無缺聳了聳肩，無奈道，“大白回來後沒多久，本性就暴露無遺，不僅不幫我拼拼圖，還不厭其煩地跟在我屁股後面鬧騰，讓我帶着她玩，後面更是耀武揚威地騎在我頭上，讓我帶她一起爬樹翻牆，媽媽也不管她，由着她鬧騰我。”
白二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一直生活在一起。”
“沒有分開過嗎？”
“沒有分開過。”
白二眼裡閃過一絲羨慕。
白無缺安慰道：“當哥的一定會照顧好妹妹，你可是他的家人，所以别擔心，你一定會見到你哥的。”
女孩不禁問道：“家人，就是族人嗎？”
“是比族人還親近的存在。”
聞言，白二抱緊了懷中的小善，轉過頭盯着火堆發呆，眼中的哀傷被火焰驅散，嘴角揚起了一絲弧度。
見女孩被安撫好，白無缺默默松了口氣，不忍心看她難過是真，擔憂自己被火把燒成骨灰也是真，能和諧相處是最好不過的狀态。
象背上的女人們想來就是選定祭師的人，她們既然對自己畢恭畢敬，就說明已經認定了他的身份，那，還把自己送到這裡來做什麼？
還有賈子虛他們，得找機會向他們打探打探，看看有沒有什麼和副本相關的線索。【仰望即俯視】這個名字，再配上那一段極簡的介紹，他完全摸不清頭腦。
“白二。”白無缺給了女孩片刻甯靜後，又試探道，“你剛才說祭師需要尋找源液，源液是什麼意思？要去哪裡找？”
“源液就是源液啊，沒有源液，我們都會死。”白二解釋道，“至于要去哪裡找……這個我也不知道，隻有祭師才能到達源液所在之地，你不是祭師嗎？你去找找就知道了。”
白無缺：“……”我？
這和别人告訴你：你是學生，你會學習，至于怎麼學、去哪裡學、用什麼學，你自己摸索，有什麼區别！
白無缺隻能換個途徑了解：“能帶我去你的族群裡嗎？祭師已經選定，我想你也不必離開族群待在外面，說不定你的哥哥也在族群裡。”
白二微微搖頭，堅定道：“不！我哥說過，讓我在這等他，他就一定會回來這裡找我。”
話鋒一轉，她低頭捏了捏小善的臉蛋兒，柔聲道：“不過既然是你的請求，我也不會拒絕，等到時候我再回來就是了。”
青年眼神一亮：“好，謝謝你。”
“現在就走吧。”白二将小善放在一邊，起身踩滅火堆，推開了門，“趁着天光還在。”
白無缺牽起小善，跟了出去：“我們怎麼去？”
女孩關好門，從胸前扯了一片樹葉，三指捏住放在嘴邊，一聲尖銳刺耳的口哨聲穿透沙塵。
白無缺下意識捂住小善的雙耳，靜靜地看着白二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