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回答:“一畝地一兩銀子。”
“你姨婆一輩子攢了五千兩銀子,她當年在大帥府也是有點積蓄的,這五千兩在平頭百姓那邊是一筆大錢了。”
朱标說:“是巨款了,在附近百姓眼裡,姨婆都是巨富之人。”
朱元璋點頭:“老人家一輩子跌宕起伏,把金銀細軟賣了才五千兩銀子的身家,也就是公侯門第一天的宴席錢。”他接着問:“毛骧,賈源他媳婦去了幾天了?”
毛骧心裡算了一下,說:“明天就是頭七了。”
“頭七了,他家要擺幾日的葬禮?”
這個問題朱标能回答,因為要守孝,賈代善已經上了折子丁憂,折子是朱标批複的,說:“七天。”
朱元璋算了算:“七天,花了五六萬的銀子!有錢!”
他的話讓朱标歎息,毛骧滿臉贊成,這是真他娘的有錢啊!
朱元璋接着說:“這世道也真奇怪,居然有窮的叮當響的皇帝和富的流油的大臣,真是倒反天罡。”
朱元璋已經動了殺心,隻不過隐忍不發,朱标沒再勸,他是儒雅随和,可是自小就坐鎮後方,在勳貴和兄弟跟前樹立了權威的太子并不是個一味勸和的軟包。
這一刻父子兩個都有了殺意。
朱标就說:“當年攻破大都,不少人都攢了些私房,能讓一大家子人一輩子吃喝不愁,但是也不足以支撐這樣大的花費,這錢都是哪兒來的?”
朱元璋就跟毛骧說:“你還傻愣着幹嘛?太子不是問你了嗎?這錢哪兒來的?去查!”
毛骧聽了領命而去。
朱标跟朱元璋說:“榮公賈源去世也沒幾年,當時賈源的葬禮也沒這麼奢靡啊。”
朱元璋走回禦座坐下:“标兒,你不懂,這群老夥計都是吃過苦的,不舍得吃不舍得花,有點好東西都想藏着給後人。賈源死的時候他媳婦還能說上話,自然不會大操大辦,現在他媳婦沒了,這敗家玩意就開始大手大腳。賈代善還算好的,比他還不如的敗家子多着呢,别的不說,就你那幾個小兄弟,不也是這樣嗎?不說這群敗興玩意了,接着幹活兒吧,今兒還有很多活兒沒幹呢。”
朱标立即走到了桌子前坐下,朱元璋工作有一半都是他在做。
次日張太君的棺木出殡,吉時是午時。午時棺木下葬在賈家祖墳,賓客們看着人被葬了之後回榮國府吃午飯。榮國府各處給人結算各種銀子,到處忙忙碌碌,來念經的一群尼姑們拿到了銀子打包了些幹糧從榮國府離開,晚上天黑後,這群尼姑來到了青蓮觀前敲門。
呂嬸子打開門,看到一個老尼姑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聽說這裡住着女冠,我們特意讨一餐飯,都是出家人,請道長施舍些吃的。”
她背後的尼姑們一起躬身合掌,齊誦“南無阿彌陀佛”。
呂嬸子對着這群尼姑看了一眼,夜色中影影綽綽看不清楚面容,發現他們中雖有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不像是吃不飽的,畢竟都很壯實,寒冷的天氣裡很大方舒展的站着,這表明對方還不冷。
呂嬸子又看了看,發現她們人數還不少,就說:“雖然有些剩飯,但是你們人也太多了。”
為首的老尼姑說:“有多少請施舍多少,出家人吃四方,多與少都是緣分。”
“你們等着。”
呂嬸子關門,趕緊去了二進院告訴鄭道長,又讓苗嬸子把沒吃完的東西拿出來。
鄭道長正看着麟子喂貓狗,聽說是一群尼姑,皺眉問:“是哪處庵堂的?”
“忘了問了,不過看着不像是窮尼姑,我沒讓她們進來,我就怕她們是搞那些下作勾當的。”很多庵堂是半掩門,呂嬸子擔心這些尼姑不是什麼好尼姑,給點吃的可以,但是萬萬不能讓她們進門。
鄭道長讓錢嫂子看着點麟子,出去見見來讨飯的尼姑。麟子沒當回事,這年頭讨飯的多了,大年初一成群結對,現在還有人時不時的拍門在外面喊一聲“可憐可憐吧,給口吃的吧”,這時候打開門縫看看外面,要是人少就給點吃的,人多是不敢給的,怕流民太多被打劫。聽苗嬸子他們說,等到地裡長野菜了就好了,榆錢野菜到處都是,隻要有能吃的,讨飯的人就會少很多。
鄭道長打開門,呂嬸子提着的燈籠照亮了巴掌大的一片地方,就這一點燈光讓老眼昏花的鄭道長瞳孔一縮。
一句“好大的膽子”到了嘴邊,她又咽下去了。
這時候的鄭道長慶幸跟來的是呂嬸子,要是黃婆婆和藍婆婆,明日準出事兒。所以鄭道長是一點都不敢挑破和這些人認識。
老尼姑躬身:“道長,舍口飯吃吧。”
鄭道長說:“寒舍吃的不多,這些你們拿去吧。”
呂嬸子把吃的遞出去,旁邊一個尼姑雙手接了。
老尼姑沒看吃的,說了一句:“一飯之恩無以為報,貧僧會看相,不知道貴寶處可有孩子,貧僧以看相為報答。”
鄭道長說:“不用,我老婆子身邊哪有什麼孩子,天黑了,你們都是女子,不要在外面逗留,速速離開吧。”
老尼姑微笑着說:“多謝,相見是緣分,緣來則聚,緣去則散,阿彌陀佛。”
一群尼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裡。
鄭道長吩咐:“關上門。”
關上門後她走了幾步,看到三清殿上長明燈在亮,她進去上了三炷香,香煙袅袅,她心裡則是反複念着一個詞“香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