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三百,畝,小啊,小小的。”
鄭道長哈哈笑起來:“你這丫頭,你嫌棄這片地方小啊!”
“嗯!”
“這是應天府外,這地方的土地貴,人也多,你要去河南、河北、山東這些地方,千裡無人煙,别說三百畝,你有錢三千畝三萬畝都能買得下來。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和應天府裡面的權貴們都去這些地方置辦莊子,一個莊子大了上百頃,小的十幾頃。”
鄭道長說到這裡心裡一動,想着要不然在北邊給麟子置辦些土地。
她想到這裡就打發麟子出去玩兒,讓她掰着些窩頭去喂錢多和彩花,等麟子跑出去了,就把藍婆婆和黃婆婆叫來,詢問自己手裡還有多少錢财。
黃婆婆想了想:“當初您的嫁妝和後來從大帥府帶出來的細軟加起來有上千兩銀子。”
鄭道長就說:“這上千兩不算多啊。”
“是啊。”藍婆婆說:“這點錢隻能置辦巴掌大的一個莊子,她小姑娘無權無勢,莊子太大有人盯着,莊子太小,鄰居欺負,還是要找個靠山才是。”
黃婆婆想了想,就給鄭道長出主意:“我聽說臨江侯陳德上次北伐有大功勞,現在已經升為杞國公了,他家要去河南置辦莊園,要不然咱們跟着他們家去河南?”
藍婆婆有些遲疑,反對說:“跟着他家倒是沒什麼,就是河南那地方不太好,黃河經常泛濫。”
鄭道長說:“泛濫不怕,那地方也不是年年泛濫,平時看着也是膏腴之地,千裡大平原,是一處躬耕的好地方。把我的那些金銀細軟都給賣了,我老了,也用不着這些了,人死也都帶不走,觀裡值錢的東西用不上的也一并賣了,湊三千兩,我拿去給陳德的媳婦,請他家操心給咱們置辦個莊子。”
藍婆婆和黃婆婆就叫了各自的兒子來,把值錢的東西帶了出去,幾天後送了寶鈔來。
最終鄭道長有一千多兩銀子和三千八百兩面值的寶鈔。她又把家裡的零碎銀子湊了湊,把觀裡養的幾頭豬和幾隻羊賣了,最終把二百兩碎銀子換成了二百兩的銀錠,拿着麟子的戶籍黃冊,抱着麟子坐上了借來的牛車,呂嬸子和苗嬸子趕車,黃婆婆帶着趙嫂子錢嫂子看家,藍婆婆随行,趁着正月十五進了應天府。
正月十五的應天府非常熱鬧,靠近應天府,道路兩邊瞬間顯露出繁華來。哪怕是白天,各處都挂着燈籠,各種吳侬軟語撲面而來,每個人都臉上帶笑,處處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牛車非常慢,走走停停,坐在牛車上的麟子一雙眼睛看什麼都不夠,鄭道長的兩隻胳膊死死地鉗住她,反複囑咐不可亂跑,要跟緊,不要被拍花子的給抱走了。
這時候前面有一道高大的城門,城牆更是壯觀雄偉,麟子看到的第一眼忍不住驚歎起來,縱然上輩子看了很多高大的建築,這南京的城牆看着真的高大雄偉。
呂嬸子說:“道長,到麒麟門了。”
麟子立即問:“麒麟?”
鄭道長說:“是啊,麒麟門,這附近是麒麟鎮,宋武帝劉裕的陵墓在這裡,因為墓道口有一對石麒麟,所以這裡叫麒麟鎮,這門也叫作麒麟門。”
“哦”麟子拖着長長的奶音:“緣來如齒鴨!”
鄭道長摸着麟子的虎頭帽說:“還不止呢,這門和你也有緣分,那年大年初一一大早,賈家的人提着籃子出麒麟門,你是第一個出門的人,又是從麒麟門出來的,麒是男麟是女,我給你取名叫麟子。希望你将來如麒麟瑞獸一樣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祖祖,愛你。”麟子立即抱着鄭道長的脖子開始撒嬌。
這時候苗嬸子交了進城的錢,門口的門吏看了一眼,四個老婦人帶着一個孩子,就問麟子:“他們四個人是你什麼人?認識不認識?”
麟子就說:“祖祖,婆婆,認識!”
看麟子和她們表現親密,門吏放行,牛車慢悠悠地進入了麒麟門。
越過熱鬧的外城往權貴集中的内城去,剛進内城,就感受到那股子喧嚣一下子遠去,鳥鳴聲聲,靜谧繁華,這裡的空氣裡都有種别人羨慕不來的安逸從容。
而鳥鳴聲中麟子卻聽到了一陣陣細細碎碎的唢呐聲。
麟子的耳朵比她們老幾位好使,就說:“祖祖,吹喇叭。”
鄭道長說:“是嗎?這不是辦紅事兒就是辦白事兒。”說到這裡心裡一動,和藍婆婆對視一眼。
榮國府的張老太君被太醫判定活不出正月,難道是榮國府辦喪事?
兩人對視後,藍婆婆的目光放在了麟子身上,主仆這麼多年了,她的意思鄭道長很清楚:要不要帶麟子去榮國府?
鄭道長是不會去的,人家都不要麟子了,何必在這時候抱着麟子湊上去自取其辱。心裡也埋怨自己怎麼就沒打聽一下直接進城了。
她對趕車的苗嬸子和呂嬸子說:“繞個路,避開榮甯街。”
說完和藍婆婆把麟子的圍巾帽子重新給她整理一遍,把麟子的口鼻都給掩住了,隻給她留一雙眼睛到處看。
而這時候一隊穿重孝的人騎馬過來,和他們擦肩而過後又急忙折返攔在了牛車前面。
為首的一個人下馬,笑着湊上來:“奴才給道長請安,道長怎麼來了,也該派個人先來說一聲,奴才這就伺候您去府上。”
他說話的時候其他奴才來搶牛車上的缰繩,呂嬸子不給,大聲呵斥:“奪我們的牛幹什麼?你們是誰家的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們不認識你們,做什麼搶我們的牛。”
先前說話的為首之人笑着跟鄭道長說:“小的賴富貴,是前面榮國府的大管家。”說話的時候眼神已經放到了麟子身上。
那滑膩膩的目光讓麟子覺得被一條大蟒蛇盯上了,帶着重重的惡意,這感覺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