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殿下就像一隻被困沼澤的天鵝，美麗，卻失去了自由的神采。縱身着華服，頭戴寶冠，也難掩眼中的郁色。
“贊美亞斯特的星辰，貝拉殿下。”
“沒想到在這兒遇見您，布萊斯公爵。聽聞您去極北之地解決龍災，是否一切順利？”
“托您的福，我成功地消滅了冰龍。”
貝拉殿下總算真心地笑了笑：“真好。您又一次搭救了無辜的百姓，給人們帶去希望。”
在以利益為前提的婚姻中，愛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但沒有愛的關系是多麼損耗心氣。
雖然和貝拉殿下沒見過幾次，但想到萊昂王子對貝拉殿下冷落已久，還在舞會上和情人一起跳舞，用這種方式羞辱自己的妻子，瑪西亞不禁有些同情她。
于是瑪西亞開始翻口袋。
她撿了幾片龍鱗回來，冰龍的鱗片和白水晶一樣透亮。貝拉殿下當然不缺珠寶，但是，萬一她喜歡呢？閃亮的東西總歸讓人高興。
她就這樣插着兜翻找，貝拉殿下投來困惑的眼神：“您這是在？”
瑪西亞總算掏出了龍鱗，把這些亮晶晶的圓片捧起來，恭敬地向前伸出雙手。
“請殿下收下我微不足道的心意。”
龍鱗晶瑩剔透，比寶石輕，卻又硬又結實，碰撞在一起時有類似金屬的聲音，十分悅耳。
貝拉殿下莞爾一笑，收下龍鱗：“謝謝您的禮物，我很喜歡。公爵身邊的這位是？”
瑪西亞稍微緩了一口氣，慢慢說，“他，他是我的戀人。我們在旅途中邂逅。”
貝拉殿下微微驚訝：“看來您此行收獲頗豐。”
再怎麼不通人情世故，瑪西亞也知道不該在婚姻不幸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愛情。這個話題便到此為止。
“我對您這樣本領高強的人一直很感興趣，期待有朝一日能聽聽您豐富的戰場故事和旅途見聞。”
“會有機會的，貝拉殿下。”
話雖如此，瑪西亞卻覺得，貝拉殿下如此溫柔，不會真心喜歡聽打打殺殺的内容。更何況她是王室中人，也不好判斷她的立場。
待馬車漸漸離去，消失在道路盡頭，瑪西亞開始向埃文介紹貝拉殿下的情況。
“萊昂殿下與她結婚的時候，王都舉辦了持續一周的慶典，盛況空前。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都在讨論他們兩個的愛情。”
“後來呢？他是怎麼變心的。”埃文問。
“你也看出來了麼？也對，貝拉殿下落寞的神情……”
“瑪西亞，我是平民，是男人，按照一般的禮儀，我怎麼能擡頭盯着王儲妃的臉看啊。”
瑪西亞反應過來，因為和埃文相處得太自在，兩個人互稱名字，脾氣又相投，她下意識覺得埃文和自己是一樣的人。
不過，本來也是一樣的人，她得到爵位才幾天。
“那你是怎麼判斷的？”
“你，我的依據是你。”他看向她，金色眼眸裡寫滿聰明，“瑪西亞，你每次翻口袋掏出東西送給别人，好像都是為了讓對方心情好些。你樂意叫周圍的人都高興，對不對？”
一瞬間，她有種被看穿的尴尬，局促地搓了搓手，說：“是的，我竟然在同情一位王妃。我知道這種貌合神離的婚姻是很常見的，可我還是覺得貝拉殿下可憐。”
瑪西亞認為，即便是政治婚姻，沒有刻骨銘心的愛，也完全可以對身邊的人好一些，給予對方尊重與基礎的善意。
如果婚姻的本質是合作，為什麼不能好好合作。把一個人的心揉碎，到底有什麼意義？
“是我太自以為是，還是我太天真？”
“都不是，瑪西亞。怎麼想都是因為你善良又溫柔。哪怕我們生活在地獄，所有人都在髒水裡遊泳，也依然會有好心人不是麼？總不會連這一點光都要熄滅。不然故事還怎麼往下寫啊！”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重新牽住她的手：“做你的敵人會被燒成灰燼，做你的朋友會感到溫暖。”
“那做我的戀人，你感覺如何？”她突然問他。
這算一個工作滿意度的調查，畢竟，他們兩個還要一起經曆很多考驗，要了解埃文的感受才行。
埃文脫口而出一句愛麗絲的台詞：“被你愛上時，也是我愛上你時，心像被春天溫暖的風吹起來，輕飄飄地飛離地面。”
“哈哈，真的麼？”她覺得他的語氣簡直像詩朗誦一樣誇張。
“真的，瑪西亞。”
他收起了開玩笑的表情，認真說：“平心而論，我認為誰做你的戀人都會很幸福，因為你這個人本來就挺好。”
這話比剛才的詩朗誦樸實，可聽上去更像情話了。
表演和真心的界限正在融化，變得有些模糊……這可不好。不過，這也許說明他确實勝任這份工作。
由他去吧。
行至王都安靜的深巷，象牙白的貴族宅邸次第矗立，尖而高的屋頂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氣派的同時卻有些單調。
“埃文，你看到那棟房子麼？”瑪西亞伸手指向其中一座建築，“宅邸，以及管家、一衆仆人，都是國王對我的賞賜，我不确定他們對我有幾分忠誠。”
“所以一進門，我們就要開始表演。”
“沒錯。”
“明白了。瑪西亞，你不妨進門直接宣布我是你的男人，然後要求他們好好對待我。嗯……我想想，打情罵俏有些難度的話，可以多展示對我的占有欲。”
“占有欲？”
“就像烏鴉把亮晶晶的東西收集到了巢穴中，哪怕隻是一顆不值錢的玻璃球，反光的銅紐扣，也不允許其他任何人碰。如果仆人們露出一臉‘公爵大人瘋了吧？’的表情，就說明你成功了。”
瑪西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在心中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又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一副要把台詞嚼碎的架勢。埃文被她認真的樣子逗得有些想笑，好奇她接下來會如何發揮。
表演時間。
門打開，身着得體制服的仆人們站成兩排，迎接瑪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