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紅玉在并州州府也有宅院——有錢人的房子像是就裝在袖子裡,需要的時候便能掏出來直接投到地上。
雖然隻是臨時落腳的地方,但也雕梁畫棟,朱門繡戶,碧瓦飛甍,無處不顯精細。
都說财不外露,但财富這東西不給人看就少了很多的快樂,而路紅玉是個快樂至上的人。于是他高價雇傭了許多侍衛,用來護衛自己的财富和自身的安全,讓自己可以快樂的顯擺。
是夜烏雲沉沉,電閃雷鳴,狂風呼嘯,看着像是要下暴雨。
路紅玉慣例跟漫天神佛打了遍招呼,點上安神香就要睡下。
他剛閉上眼睛沒呆多一會兒,忽然聽見“咣當”一聲亮響。
趕過來的小厮顫巍巍的,“郎君,像是門沒關嚴,被風帶開了……”
路紅玉責罵了小厮兩句,看他趕忙又檢查了一遍窗戶和門之後才重新睡下,但睡意卻削減了很多,心裡總是惴惴,惶惶然不知所。
他暗罵了一聲,正想起床喝杯水酒,天邊猛然一聲霹靂,炸得整個屋子白晃晃的亮。
在這一瞬而逝的刺眼白光裡,床頭處顯出了了陌生的人形——這人越過重重侍衛卻沒有驚動任何人,在瞬間又要暗下去的室内看着他,呲着一口白牙笑起來。
路紅玉的尖叫聲還沒發出來便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醒了過來——後勃頸子酸疼,雙手反剪牢牢綁在背後,腦袋還給蒙上了——一瞬間分不清天地昏明身處何處。
不遠處有什麼東西被剁碎的聲音,其中夾雜着一個聲音怒喝道,“别在這兒礙事!
路紅玉咽了下口水,用幹澀的喉嚨試探性地問,“天旸?是你叫人把我綁來的嗎?”
他想了,換了個稱呼,“蕤賓?”
他快哭了,“是你吧?聽冀州的人說你還活着!能這麼旁若無人的把我綁出來還不要我小命的,我想過之後隻剩鎮北軍裡的人了!你吓死我了——”
他這裡一陣鬼哭狼嚎,恍惚間聽見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說,“你去把他解開,跑的話就卸條腿”。
現在這處房子不大,勝在偏僻又整潔,房主是個耳聾的阿姥。
獵狗一樣追着主人過來的柏水清幫阿姥修好了棚頂,之後她便覺得這幾個大小夥子出門在外需要人照顧,對他們格外熱心。
給阮旸煎藥的小爐子是她親手從庫房裡翻出來的。柏水清千恩萬謝地接過來,随後便一腳把看起來格外礙手礙腳的瞿懷肅踹進了屋子裡。
瞿懷肅像是因此有點不高興,臉少見的闆了起來。
路紅玉手松了之後揉着手腕沒有動,頭套再給人摘下來之後,背着光的陰影裡視線裡一點點出現的,就是瞿懷肅面無表情略有些陰沉的臉。
像啊——路紅玉因為突然搭在眼睛上的光線眯起眼——真像——
“大哥——”他抓着瞿懷肅,眼淚不受控制地從框裡往外溢,哭嚎道,“你可算來找我了,大哥——”
瞿懷肅憑本能想要躲開他往自己身上蹭的眼淚鼻涕,身體卻在聽見背後傳來的一聲輕笑後停住了。
他扭過身眨了眨眼,看見阮旸的眼裡帶了點揶揄,用口型對他說,“你們兩個還挺像的”。
“才不呢……”瞿懷肅好嫌棄的,“我很挑剔的好嘛,才不會随便跟誰都像”。
路紅玉沒哭多一會兒。
阮旸沒太多耐心等他自己平複下來,“啪”的甩了他一巴掌。
“你安靜些,我有話說”。
路紅玉立馬收了聲,紅着眼圈捂着臉,要哭不哭的,可憐巴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