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使執着竹筒往打掃幹淨的路面上懶洋洋地灑水,偶爾停下來跟挑着扁擔路過的貨郎說兩句話。
街上各式各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像是靜流水上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泛開。
絡繹的行人中偶爾混雜着幾個衣衫破爛但還有一點力氣的外來流民,壯着膽子尋訪着路邊的攤主,想要找一點糊口的活計。
有女孩子拉住了同伴,指了一處酒樓的二樓處的圍欄處,小聲說笑。
年青的郎君靠在闌幹上笑——身高肩闊,相貌幹淨,眼中有光——譬如青枝綠葉生于庭前,微雨新晴,如翡如翠,六合清朗。
正正好,青衫憑闌瞧,往來紅袖招。
“哎!”那女孩子大着膽子上前叫他。
瞿懷肅正在給對面的阮旸倒熱湯——阮旸身子骨給毒藥薄了,受不了太強的陽光,于是隻能坐在屋子裡——聽見人叫他,有些驚訝地低下頭去,看見一個眼生的妙齡女郎。
不禁笑着問她,“女郎日安,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女孩眨眨眼,覺得剛才離遠了看他就喜歡,現在湊近了說了話,也還是很滿意。
她摘下自己的香囊,鼓足了力氣向瞿懷肅扔過去。
瞿懷肅也不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話,猝不及防便給人朝着面門砸過來。等他看清楚自己倉皇間接住的東西是什麼,女郎已經拉着同伴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有一就有二,瞿懷肅很快就又給人扔了兩回。
他不敢再在圍欄旁坐了,抱着幾個香囊挪到阮旸旁邊,一臉驚魂未定。
“……怎麼回事?”
他解開最開始的那個香囊,從裡面倒出塊寫了名字的漂亮石頭。
瞿懷肅有些無措地托着它,像捧着一顆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又為什麼砸到他手裡的真心。
阮旸給他的表情逗笑了,指着石頭跟他解釋,“那女郎君對你有意,你若有心,可以拿着香囊和石頭去她府上提親”。
瞿懷肅瞪大了眼睛,楞楞地,“太直接了點吧……有點像是砸繡球”。
阮旸輕勾了嘴角,點頭,“差不多”。
并州的女孩子性格爽朗招人喜歡,瞿懷肅也很感激這份心意,所以小心的把石頭收好,找了棵大樹埋在樹根底下。
阮旸打趣道,“怎麼,就沒一個看對眼的嗎?”
瞿懷肅隻是笑,“我們沒有緣分的。我天生六親緣淺,不該再禍害不相幹的人了”。
阮旸踹他,“你再這種死樣子就給我滾蛋——”
“别啊!”瞿懷肅抱着他的腰哭唧唧,“我離了你不知道去哪兒啊!”
他們現在來并州找符六合借錢糧。
“高陽王不是離朔川更近嗎?”
阮旸搖頭,“許知意之前打賭還欠了我一筆錢沒給,但現在還沒到他還的時候”。
瞿懷肅替許知意感到肉疼,并為此有一點幸災樂禍——債這種東西,總是越滾越大的。
“那要是符六合不肯給錢怎麼辦?”
“應該會的”,阮旸瞥他一眼,輕描淡寫道,“何況我還有阿憲呢”。
瞿懷肅了然。
耳目之察,不足以分物理。鎮北軍軍閥出身,一群兵痞,真到了事上,不講道理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符六合也是軍旅起家,逄憲到底還年輕,阮旸卻對他如此的信任,倒讓人對逄憲的真正實力多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