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旸便在他面前坐了下來,聲音溫柔,笑容也和善,“看在叔叔跟我爹過往的情分上,侄兒求您件事,萬望您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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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答應!”
柏水清端着藥來換瞿懷肅,門還沒進,先聽見這麼一嗓子。
路紅玉被制在地上,費勁地仰起脖子,掙紮着喊,“你要我的命可以,但要我拿錢做賠本買賣,絕對不行!”
頗有點甯死不屈,要錢不要命的意思在。
他背上壓着瞿懷肅,陰影裡百無聊賴地打着呵欠。
柏水清不自覺地抓緊了手裡的藥碗。
瞿懷肅隻是皮囊長得像阮玄滄,周身的氣概風度全不一樣。他自己大概也明白這點,所以從來不用臉在鎮北軍裡讨巧拿喬。
可還是有些鎮北軍的新兵,聽了阮玄滄的故事尚嫌不夠,又聽說瞿懷肅和他長得像,于是纏着瞿懷肅擺上架子裝裝模樣——不過做這些都是偷偷摸摸背着人的,瞿懷肅也沒有答應過。
倒是朔川的孩子們大方,拽着瞿懷肅演兒嬉,用的是民間傳着的“某官員外放行至破廟遭遇劫匪猖狂,幸得廟中供奉的魏王像顯靈主持公道,官員及仆從的人命錢财才皆得以保全”的本子。
這事阮旸知道,他沒說什麼,底下的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瞿懷肅得了暗示,按着性子陪孩子們玩,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瞿懷肅相當配合,孩子們卻老嫌他演技不好,說他演的氣勢不夠嚴厲表情也不夠兇狠,演不出鎮北将軍一身的英雄豪氣,最後竟隻讓他坐在場邊扮神像。
于是瞿懷肅樂得清閑坐在一邊,柏水清卻時有晃神。
那群孩子不知道,瞿懷肅自己都不知道——他隻有在不像阮玄滄的時候才最像他。
柏水清悄默聲地走進屋,瞿懷肅那個狗耳朵卻還是聽見他了。
他向着柏水清做了個手勢——你也跟這個人說說,叫他拿錢啊。
柏水清瞥了瞿懷肅手底下的人一眼——是路紅玉——阮玄滄活着的時候可煩他了,聽說他要來就往外跑。
“郎君何苦如此固執”,柏水清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當年郎君給鎮北軍送錢的時候,可是相當樂意的”。
不行。柏水清想,他之後得随便找個什麼理由幹掉瞿懷肅——除了阮旸沒人可以影響他。
路紅玉停頓了一下,又接着劇烈掙紮起來,“那不一樣,能給大哥送錢,那時好多人羨慕我的”。
阮玄滄既有能力打平天下,那跟着他的人無論如何都能夠分到一杯羹,甚至有希望得到更多。呂不韋能夠千金買異人,從而操縱一國的國運,沒道理其他人不會心向往之。
柏水清的眼睛暗了暗,殺心已起。
阮旸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退到後面,蹲下來與路紅玉平視,“叔叔怎麼就一定知道,我找你做的是賠本的買賣?”
路紅玉這才真的安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阮旸,又瞥了一眼旁邊的柏水清和瞿懷肅,掂量了一番,“鎮北軍不比從前,大哥是大哥你是你,你又能給我什麼呢?”
現今天下人都知道,鎮北軍的少主雖然還活着,但也已經是半個廢人,比不上自己的老子,且不會活很久了。
阮旸被這樣輕視多了,倒也不生氣。
他笑道,“我自是有一些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