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就是有了牽挂的人吧,讓漂泊的孤魂野鬼也有了去處。
虞承庭的動作輕到極緻,連管家機器人也沒有察覺到外者,輕手輕腳地飄進了卧室,兩條狼狗隔着玻璃牆與他相望,綠瞳幽幽如燭。
床上的小孩睡得非常香,被子被踹到了床底下,胳膊架在斜着的枕頭上方,四肢放肆地伸展開,擺成一個大字,拳頭還攥着,吃飽飯的臉蛋圓滾滾的,泛起酡紅。
“不是,脖子呢?”虞承庭圍着大床走來走去,對餘蔚的睡姿歎為觀止,他的狗都睡不成這樣子,這就是人類的可能性嗎?
忽然,虞承庭的腳步停了,面對她不小心露出睡衣的肚皮,眯起了眼神。
有一道指甲蓋大的劃傷,如一粒朱砂痣,點在潔白敞亮的肉肉上。
他在床頭死死地盯着餘蔚,摘了手套剪了指甲才敢摸她,生怕傷着皮肉,僅僅把人放走一天,她怎麼就被别的Alpha摸了肚皮?還弄出傷口了?
勸餘蔚交朋友,可以。
真的交到了,不行。
專業對口的虞承庭登上遊客賬号,破解起了利浦維斯的防火牆,指令一條病毒繞過程循的系統,調動軍校開放日的監控。
不知為何,病毒程序繞過整個軍校系統,流入了科學院。科學院不可能和利浦維斯用一個防火牆,他的小家夥便很蠢鈍地暴露了自己。
虞承庭銷毀了遊客賬号,若有所思地點着耳垂,強制關機信息終端。
教皇時代落幕後,帝國分出了三股勢力,三股又能拆分成六支——合作關系的貴族集團和科學院,共生關系的皇帝和夜莺教會,保持中立負責調停的軍隊和聯邦委員會。
是明面上的說法。
既然要中立,就不能調停。
四支勢力都認為利浦維斯有私心,但不知道它倒戈向誰,廷議審背靠夜莺教會,赫墨卻有一票否決權,科學院又稱聯邦的軍火庫,傳言和程循有一腿。
科學院和程循的關系比虞承庭想得更緊密,他微微笑起來,果然是這樣,一個有腺體病的人,誰知道怎麼站穩校長的?
過了一個小時,虞承庭撿起地上的被子,蓋好餘蔚露在外頭的肚子。
過了一個小時,餘蔚翻身翻到了床沿,要掉下去了,虞承庭爬上床把她撥回中間。
過了三個小時,淩晨四點,虞承庭下床給餘蔚做早飯,軍刀拍得案闆哐哐響。
一夜過去了。
餘蔚哪裡知道她和大哥産生了龃龉,被人家抱在懷裡穿衣服,還拱來拱去地添亂。Alpha的信息素是人形香薰,她要把身體蹭得香香的,同學們就會忘記她是邋遢的下城人。
虞承庭給餘蔚買了條内褲,對她有層小朋友的濾鏡,内褲買小了他也沒發覺,讓她先穿着。
餘蔚說:“我不想穿新内褲,我要我的舊内褲。”
日均睡眠三小時的虞承庭深深地翻了個白眼,她穿楊楷買的衣服那麼主動,到自己就不穿了,“洗了,要穿自己烘幹。”
以效率優先著稱的士官,怎麼有耐心讓衣服自然晾幹了呢?餘蔚沒有戳穿他,臉蛋埋進男人的頸窩撒嬌:“你幫我弄嘛,我不懂上城的東西。”
“我趕着上班,給你一分鐘,老實地把這條内褲穿上。”
“好吧。”她慢吞吞穿起了新内褲,有點勒到了,她也不敢講,“大哥,你遲到會被領導扣工資嗎?”
“不是工資的問題,作風不好不方便晉升。”虞承庭冷冷地道,“利浦維斯的學生畢業了是軍官,其他軍校畢業了是士官,比如我。上升阻力很大。”
餘蔚哦了一聲,将套頭衛衣蒙進了腦袋,“你在哪個部門上班?我放學了來接你呀?”
“你别被我同事接走就不錯了。”虞承庭說道,“放學了幫我遛狗,管家越來越懶了,我小狗都跑丢了一隻。”
餘蔚不想遛狗,一頭栽進了男人的腹肌,虞承庭的腰部肌肉很硬,有結塊感,正值壯年的Alpha,隐隐有了腰肌勞損的症狀。
“起來。”
餘蔚不起來。
虞承庭把她抖下了腿,摸了把潮濕的腹肌,發覺是一手口水,冷笑道:“不想上學的話,我就先給你辦理退學。”
餘蔚原地蹦起,跳到男人赤裸的上身,強硬地抱住他的寬肩,給他來了個貼面禮,然後光着腳跑出卧室,穿好了嶄新的運動鞋。
虞承庭有些恍惚地摸上自己的臉,那炙熱的體溫留存了一部分,比親吻更輕佻,她這個人太明烈,燒得他心都在疼。
利浦維斯的校門是透色的屏障層,圈起了一座海島,保留了美感和實用性,獲得權限的人自由進出,踏出碼頭休息站就是進軍校範圍了。
程循在無垠海放養了一條蛟蛇,沒事時會來碼頭喂一喂,他撒過的魚苗非常多,非常吸引釣魚佬出沒。
程循站在校門的邊界,沒有再走幾步喂寵物,他靠着立式移動屏環起手臂,一條長腿伸出去,重心壓在另一條腿,像座孤苦的望妻石。
他沒有偷窺别人生活的癖好,以為新生能有點禮貌,至少第一天早點上學吧,他就等了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