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軍校的無垠海泛起波光,天際線與海平面融為一體,墨色蛟蛇在其中優雅地遊動,粗壯的尾巴拍打水面,激起層層白浪。
碼頭有個年輕女人在釣魚,不小心釣到了巨型蛟蛇,她不知道,以為釣了條大的,非得把人家拽上來,最後爆杆了,斷杆掉進海裡,她大罵髒話。
委屈的蛟蛇縮在海底咬尾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日下西山,王少悠悠醒來,躺在修成山道的石階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回頭一瞧,兩個輔導員跟門神似的守在入口。
他旁邊蹲着一隻餘蔚,嘴裡叼了根薄荷葉,正興緻勃勃地觀察釣魚佬罵街。
王少的大腦保護機制發力了,忘記了餘蔚吓他的事,疑惑自己怎麼在曬太陽了,向她問道:“幾點了?”
餘蔚目不轉睛:“不知道。”
“開學典禮結束了嗎?”
“不知道。”山丘打通了,有十餘個供會事廳進出的門,裡面的人未必走餘蔚這條路,她确實沒法判斷到哪一步了。
“你在這裡幹嘛?”
“你又在幹嘛呢?”餘蔚笑眯眯地望向他,拍拍他頭發的灰塵。
EA有别!
王少紅着臉嘟囔:“算了,我回宿舍了,我要抓緊時間認識室友,交到最好的朋友。”
他下意識劃了把空氣,什麼也沒有發生,才想起自己被斷網了,連忙跑去山下平地的自助移動屏,找去宿舍的路。
傍晚的天色昏沉血紅,厚重的雲層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山間綠植在暮色中失去了生機,蒙上一層灰暗的死氣。
王少腳步急促,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下奔跑,額角的汗水順着臉頰滑落,未能察覺,有道白影跟着他下了山。
他猛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背後隻有一棵極高的樹,樹幹粗壯,遠空的樹葉被風撕扯,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王少瞳孔微微收縮,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戰戰兢兢看向山腰的弧形建築,山階空無一人。
陪他曬太陽的同學,不見了。
腦海裡閃過那道白影,他甩了甩頭不敢深入思考,轉回頭,愕然發現立式移動屏前站着一個白衣白褲的女孩,頭發也是白的,臉龐被屏幕光亮映照,與四周的昏暗形成割裂。
餘蔚戳戳點點校園網首頁的按鍵,面容被錄入了攝像頭,随後屏幕無情地甩出一行字:
「餘蔚,你的退學申請正在處理中,請停止操作,明天也不用來了。」
“啧。”餘蔚沒想到校長這麼小氣,說個小話就要開除她。
她聽慣了下城的粗言粗語,性格自然被腌入味了,這兩句話算得了什麼?實戰了她會說得更下流。
她撐着屏幕回頭,王少頓時吓得渾身發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餘蔚向他招招手,他就一路軟着腿走到了她對面。
“過來,給我查查,校長的辦公室在哪。”
程循交完餘蔚的退學申請,把燈關了準備下班,他可以直接開除餘蔚,仍然走了趟流程。
Enigma特招生曆來是一對一教育,張老師的學生被他私自退學,人情上說不過去。
由于時間晚了,同僚基本下班,他會第二天收到結果。
月光投進了辦公室的羅馬窗,将沉悶的結構映出淡色光輝,方形花盆擠在窗邊角落,種着外來的鬼影幽蘭種子。
帝國的太陽是人造的,它日日曬太陽,遲遲不開花。
程循拎起了花盆,無言走向黑峻峻的門扉,門前正對着一面貼牆鏡,經過鏡子時,他忽然想看看自己醜陋的身體,腺體被标記後,他無時無刻都在想它們是否會卷土重來。
辦公室安靜得可怕,程循的呼吸在凝滞的空氣中吞吐,大約他也是有些害怕的,他的外套從肩膀滑落,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肘處,露出裡面的高領上衣。
與此同時,鏡中的門探進一抹詭異的白影,純白的人頭從門縫伸了進來,沒有身體,沒有四肢,雪發披散浮在空中,照月流光。
頭顱緩緩擡起,動作僵硬遲緩,似乎在尋找着什麼,陰濕的視線落在程循的背後,如同冰冷的觸手,将殘破的他抽絲剝繭。
程循:“……”
告訴鬼影幽蘭,不用開了,他遇到真正的鬼了。
……
機械工程系的學生做了智能門鎖,能讓住戶看到門外的來客,杜絕壞人騙門的案例,保障住戶安全。
她們剛做出頭部的實體投影就畢業了,把完成度80%的作品送給師長當畢業禮物,連着專利一起送,十分大方。
餘蔚聽見陶瓷制品摔碎的聲音,疑惑地推開了門,程循扶着心口蹲在地上,眼神平靜地撿花盆碎片。
餘蔚也蹲下來,小步挪到男人身邊,想要幫校長撿,被男人拍了一下手背,“别碰。”
聲音醇厚低沉,霜雪般疏離,程循斂着眼睛翻撥土壤,找到了那顆花種,握在手套掩蓋的手心,才冷淡地詢問學生:“什麼事?”
“我錯了,校長,求求你不要退學我。”餘蔚悄悄地偏過腦袋,觀察男人蒼白的後頸,他的衣領包裹了整段脖頸,腺體被蓋住了。
程循輕哼了一聲,雙手撐在膝蓋上,站起了身體,寬厚的背闊肌跟着動作浮動,若蓄勢待發的雌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