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是姬時語,江曜方才還蘊着笑的臉霎時沉下。
少年眉宇寒色皎皎,兀自别開了臉,隻露出半個側臉,一股拒人于千裡之外陰冷油然而生。
柳眉卻經不住多觑了少年兩眼。
他一雙狐狸眼上挑,鼻梁秀挺高直,濃睫下垂,蒙在那細長的狐狸眼之上,給少年俊逸的臉龐添了幾分陰郁。
好一個漂亮的少年。
隻是柳眉從未聽說過忠義侯府竟還有這樣的公子,府上二少爺姬雲暮她是見過的,一副讀書郎的清秀,絕無少年這等凜冽如劍的絕色。
“你是忠義侯府的公子嗎?”柳眉詢問。
江曜神情格外冷漠,他不想應,也無需回她。
頓了片刻,他轉過頭來,有些無禮地問道:“你又是誰?”
“我是安國公府嫡長女,柳眉。”
柳眉彎腰行了個挑不出錯的禮。
今日的柳眉一襲碧綠翠煙衫,姿态曼妙。她年已十六,兩隻眼眸如秋水連波,楚楚動人。
行動間綠霧似得百褶裙,随着和光明媚一道揚起。
江曜望着她,像聞所未聞。
“你受傷了嗎?”
隻是輕瞥,柳眉便見石桌之上放置的藥瓶,與擺在少年手側的拐杖,知曉少年應病的很重,她眼眸染上了憐憫。
“你是哪裡受了傷,讓我看看,我幫你上藥吧?”
柳眉是京中貴女之中的群首,容貌頂好,出身高貴,又衣食無缺。她早被冊封為三皇子妃,隻待成婚。
日子過的太順風順水,使得她對周遭人總無端憐愛。
今日一見江曜可憐,忍不住駐足。
“唉,府上下人們竟無人伺候着你,應是今日忠義侯府擺了宴,都被大小姐支去了蘭花苑。”
柳眉已然将他拿作忠義侯府的少爺看待,看他如此行動不便,更是想要幫他。
她主動上前,還說着:“忠義侯府的大小姐怎麼這樣粗心呢?放任一個傷患在秋水池,若是我,再怎麼都要派兩人看管啊。”
柳眉要拿藥瓶,江曜卻迅速将藥瓶收進懷中。
“你……”
柳眉擡眸不解。
少年冷冽眸光,死盯着她,像在看一具屍體。
柳眉從未見過這般可怖的雙眼,隻是一個眼神,便盡數是死氣沉沉的殺意。
被抗拒的如此明白,柳眉臉色煞白,她不好強求,隻能退離了亭宇。
柳眉嘴唇抖動,喃喃道:“是我失禮了。”
江曜别開了臉。
柳眉放心不下,離行前一步三回頭,而亭宇之中的江曜甚至看都沒看她。
就這樣,柳眉面色難看地從長廊離開,正巧和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姬時語迎面撞見。
姬時語一看柳眉從秋水池那處過來,心中大駭。
不用想柳眉和江曜已是碰了面。
擦肩而過時,柳眉叫住了姬時語。
“五小姐,忠義侯府怎能留一個重病傷者獨自在院外?”
長廊之外,池水悠悠,姬時語便聽眼前的貌美少女斥責出聲。
“府上再怎麼忙碌,也總該有人照看他吧?五小姐身為大小姐的胞妹,請轉達于她,大小姐常年在外心思簡單,歸京之後做事該多多考慮。”
柳眉摞下這番話,姬時語聽得一肚子火氣。
怎麼就扯上她長姐姬合英處事不周了。
還有,即便江曜怎麼着了,那也都是忠義侯府的家事,柳眉身為安國公府的嫡女,又是未來三皇子妃,與江曜無關無系的,不是莫名其妙嗎?
平白指責忠義侯府沒照料好江曜,柳眉同情心泛濫了?
簡直是不講道理。
“柳大小姐這是在忠義侯府教我們做事嗎?”
柳眉轉身便走,姬時語朝着她背影喊道:“以三皇子妃的威風。”
“你什麼意思?”
柳眉回了頭,姣好面容僵硬。
“我們忠義侯府一向光明磊落,我不知道你今日看見了什麼,但我們絕不會恃強淩弱,府上之人我們皆用心以待。”
姬時語直視于她,圓眼清澈無畏,她個頭小,可氣勢讓人無法忽視。
“柳大小姐,還請你往後,不要随意教人做事。”
小姑娘說的太坦蕩了,尤其是那一雙明眸,被她看得像莫名嘲弄柳眉多管閑事,柳眉有些羞愧難當。
柳眉還想辯解,可姬時語懶得糾纏,她回了身便往秋水池的亭宇而去。
秋水池的亭宇,柳眉驟然想起那受傷了的漂亮少年,她很想跟去看看,可又想到姬時語的話,最後還是扭頭走了。
姬時語提着百蝶裙衣擺跨下兩節石階,目中江曜正起身欲走,她趕忙呼喚。
“江池生!”
少年那雙狐狸眼中,望着小姑娘一身藕粉色交領上衣,下身着的百蝶碎花裙,她跑來,無數花花蝴蝶宛若活了似的都飛來了。
“呼……江池生,我來啦。”
姬時語彎腰呼氣,跑得她累壞了,臉蛋紅撲撲的,額上全是細汗。
聽到心心切切的聲音,江曜頓生一股委屈,“你來晚了。”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無意識的依賴,江曜垂眸一眨不眨盯着姬時語,生怕小姑娘化蝶飛走。
他說:“我等了你好久。”
“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