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姬時語雷打不動地往思芳院跑,每日親自為江曜上藥。
少年果真乖順聽話,除了眼眸總是黑黑沉沉,盯着她也不知道到底在瞧什麼。
他總緘默不語,卻不反抗姬時語的照顧。
姬時語便沒有多想。
養了足有十日,江曜後背那些怖人血痂終是結疤愈合,沒再撕裂淌血。
就是姬時語跑得太勤了,每日掐着時辰去,林媽媽不免有些怨怪。
“小姐對江小公子也太細緻了些,比照顧自己還要上心。”
對此姬時語隻是笑眯眯道:“我那是拿出了咱們忠義侯府一百個待客之道,細心體貼,外人隻會說我們的好呀。”
林媽媽不知道她的苦心呐!
都說請佛容易送佛難,她何止是請佛,根本就是撿了個小祖宗回來。
隻待父親歸府,再将這個完好無損的小祖宗江曜,平安送還給楚王府便妥了。
“好好好。”
林媽媽雖嘴上念叨,可心裡很是疼愛姬時語。
小姑娘想要的,她一概應聲,多念着幾句,手上卻已為姬時語把藥膏麻布備好。
這幾日舒氏少見的沒來韶華院,她招呼全府上下修整府邸,姬合英陪同,替舒氏寫好了請帖,五月初六請各府夫人小姐過府。
姬時語聽着,裡頭便有鎮國将軍府于家。
是要為姐姐姬合英相看将軍府了。
清早姬時語讓人傳話思芳院,她今日要晚些去尋江曜,萍亭帶了回話,江曜說他會在秋水池邊等姬時語。
“娘,于家都要來哪些人?”
姬時語可沒忘自己還肩負重任,到了初六這日,她頭一個來了海棠苑,拉着舒氏的手便撒嬌。
“你和姐姐忙乎那麼久,卻什麼都不跟我說,哼。”
小姑娘嘴巴撅得老高,舒氏笑着擁她入懷,哄道:“你半大點兒,這些事哪用得着你操心?”
“我怎麼就不能操心了,我也老大不小了!”
十歲的孩子說出這話,直惹的舒氏發笑,她不覺調侃:“你不滿心撲在那小公子江池生身上嗎?”
“也沒有吧……”姬時語心虛。
“我聽林媽媽說,自打江池生病情好轉,你每日清晨懶覺是也不睡了,早早爬起來去思芳院。又是教書識字,又是喂藥看病的,不知道還以為你多了個弟弟呢!”
被舒氏一笑,姬時語瑩白小臉唰得通紅。
舒氏笑得愈發開懷,不免目光慈愛,她摸摸姬時語的丸子揪揪,道:“你這樣體貼人的樣子,哪想過從前還是個冒失鬼?”
“娘,”姬時語從舒氏懷裡探出小腦袋,“我何時沖動冒失過了?”
“你忘了?”
舒氏道:“四歲那年,你徒手爬上了主院的銀杏樹,就那麼把馬蜂窩捅了下來,一張臉蟄腫的老高,跑回來就是嗷嗷大哭。”
“阿鎖五歲那年抓了好幾隻蛐蛐,全塞老鼠洞裡了,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姬合英步入屋中,她揚着笑跟了一句。
“姐姐!”
姬時語頓時不服了:“好啊,娘和姐姐你們都欺負我!”
這一樁樁的陳年往事有什麼可提的,她早丢到犄角旮旯去了,記都不記得!
虧她們掰扯的出來。
“阿鎖好玩着呢。”
“我一點也不好玩!”
姬合英沒忍住,下手戳戳妹妹軟嘟嘟鼓起的小臉,玩得不亦樂乎,姬時語不耐煩拍開她手指,她也不惱。
舒氏笑看姐妹倆,複而問姬合英:“可是來人了?”
“于家先到了。”
姬合英的笑一下便收了起來。
“走吧,讓人等着不好,我們先去見于夫人。”
舒氏先行起身,姬合英牽着姬時語便跟在她身後。
五月初六,于家過府而來。
走在半路,姬時語聽姐姐說,今日受邀前來的還有她的手帕交禮部侍郎之女杜南霜,姬時語聞訊剛要喜悅,姬合英下一句便說道。
“安國公府嫡長女柳小姐也會到。”
姬時語後背的寒毛頃刻間全豎了起來。
安國公府嫡長女柳眉,這個名字姬時語怎麼會忘?
前世柳眉是那個将江曜從鄉野撿回,送回楚王府的人。
而江曜也不知為何心生了歹念。
盡管柳眉那時已為三皇子妃,是正正經經的皇子妃,且儲君之位争得激烈,三皇子隐隐有上位的勢頭,在這個節骨眼,江曜将柳眉擄走綁了。
大怒之下的三皇子一尋到江曜,便當場下令将他射殺。
皆是孽緣罷了。
這一世姬時語先一步将江曜帶回,如今就養在他們忠義侯府。
柳眉隻是來忠義侯府參宴,又不會冒犯地随意走動,更去不了思芳院。
沒事的。
江曜見不到柳眉,生不出前世的孽緣,也就不會死了。
這輩子都會變的。
姬時語挽住姐姐姬合英的手臂,旋即勾起笑道:“姐姐,于夫人今日可是要你同于大少爺見一面?”
“就你機靈鬼。”
姬合英刮了刮姬時語的小鼻頭,她悄悄吐了下舌頭。
姐妹倆走至主院之時,舒氏正與于夫人李氏交談甚歡,兩人身邊坐着于家嫡長女于之念,和于大少爺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