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吃不吃的。”
姬時語哪有那麼貪嘴,她推搡着姬雲暮往外頭走,“你在這裡,礙着江池生讀書了,他怎麼學的進去嘛。”
“五妹,你大哥我也是夫子少有的,常誇的聰慧之才,不如讓我來教他吧。”
“不要。”
姬雲暮嬉皮笑臉,“我教人定然比你要強很多。”
此話一出,姬雲暮隻感覺後背一陣發涼,有道極其陰冷的視線落于他身。
像要刺穿他的心髒。
“大哥,慢走不送。”
姬時語一把将人推出門外,而後關上屋門,一氣呵成。
姬雲暮不甘心地敲門,又喊道:“五妹怎麼如此絕情,你連這都不信大哥?”
“不是不信你,而是江池生與大哥身份有别,還是不勞煩大哥了。”
姬時語隔着門輕笑,“學了一日,大哥回去歇着吧,這裡有我便夠了。”
“好吧。”
姬雲暮識趣地不再逗留。
屋外腳步漸行漸遠,姬時語松了口氣,側頭之時,江曜已然睨了眼過來,她走過去道:“你應也不想外人插手,教習你功課吧?”
“我不認識他。”
姬時語撲哧一笑,遂解釋道:“那是我大哥,他是姬如靜的兄長。”
江曜訝然:“我以為你們關系不錯。”
“大哥待我是還不錯。”
姬時語聳聳肩,她和二房本并無矛盾,奈何姬如靜不知怎麼,見了她跟吃了火藥似的,一點就炸。
這回二房之中多了毒蛇老鼠,姬如靜心下定論,認定此事姬時語所為。
而姬雲暮是姬如靜的親兄長,又不是她姬時語的,她還沒傻到真覺得姬雲暮會偏心自己,而不關心自己的嫡親妹妹。
大房二房之間的薄冰早晚要碎掉,隻看要多久。
不過嘛,這些瑣事皆不重要,眼下最要緊的,姬時語站在江曜身側,垂眼便是少年平靜的側顔。
最要緊的還是他。
白氏與楚王府之後,隐匿在鄉野的天潢貴胄,是她要養大之人。
少年烏發用白色發帶系起,發帶太長,一段耷拉在他的脖頸,和烏發混雜。
姬時語看過去時,不小心便瞥見他發下蜿蜒密密麻麻的痂痕。
她的手,似生了意識地,撥開他的頭發,姬時語蹙眉,“怎會這樣多?”
那日月夜,江曜在水裡又喝令她閉眼,姬時語沒看得太清。
此刻她扒開江曜的衣袍,入目竟是他傷痕累累的後背。
傷痕縱橫,淺淡愈合的新肉之上還有更深的結痂,像是一塊好肉,被一遍、一遍打裂,結痂、撕開、再愈合,腐朽不堪。
不等姬時語再多看,江曜已是拉好衣襟,他捉住她的手腕,沉臉輕輕将她從身上拂開。
“别看了。”
你會哭。
姬時語的手指纏在一起,她吸了吸鼻子,疼意頓入她心口,已是第二回見,她能忍住不哭,可還是忍不住不去心疼。
萍亭在邊亦是親眼所見,不覺心生可憐,她問道:“小姐,奴婢去取傷藥來。”
“拿我父親常用的金瘡藥。”
姬時語記得,父親姐姐受傷,用那個好得快。
萍亭為難地睨眼,萍柳朝她搖了搖頭,她還是擡腳出了院子。
“江池生。”
姬時語抿抿唇,她喊了他,眼神又是沒忍住往他衣襟瞧看,“你都是怎麼弄得一身傷?”
江曜不想說,少年緘默。
兩人的初遇,江曜正是在遼城挨了一頓毒打,長着一雙凜冽狐狸眼的少年袖中藏刀,僅憑一隻匕首狠厲反殺。
“遼城的乞丐早分好了地,各人在各處,互不幹涉。我身為外來人,搶了他們的乞讨生意,他們便要我的命。”
少年眼眸陰郁,說得平靜。
乞兒們搶奪領地,城外之人,則排除異己。
風餐露宿,與人與狗搶食,能活着已是不易,身上這些傷于江曜又算得了什麼。
萍亭将金瘡藥交給姬時語,她默不吭聲地為江曜擦藥,江曜卻别扭轉了頭。
“我自己來吧。”
“你後背又沒長眼睛。”
江曜煩躁之意湧上,他狐狸眼愈發陰鸷執拗:“小姐看了要哭,對我可憐也是,同情亦是,莫非你要負這個責?”
原來他擔心這個,姬時語綻開笑顔。
“我不會哭的,而且,對你,我一定會負責呀。”
江曜看她沒心沒肺的笑,心頭更煩了。
她懂不懂自己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