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造成一切癔象的,是你?”
原來小藥從不打算活過來,也沒可能再活過來了。
這個世界的亂象也并非鬼魂引起。
而是邪術。
“小藥……我的小藥……”
千見相顫顫巍巍地抱着那隻死掉的貓,沒回答我,好像在哭。
——看不見鼻眼,沒有嘴巴,卻真真切切的在哭。
哭得像隻癟着嘴的大貓。
半晌,千見相拉住我的手,“對不起,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是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我不語。
“我馬上就要死了。”他跪在地上,懇求着,“聽聽一個父親最後的忏悔吧。”
我看向匍匐在腳下的男人,終于松了口,“想說就說吧。”
他是小藥的養父。
在路過這個村子的時候,他是個有着大筆财富卻将死的絕症患者。
他走的太遠太累了,覺得這村子還不錯,決定埋在此處,于是花錢随便找了個地方住了下來。
小藥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發現村裡竟然有個同樣無家可歸的小女孩,便招呼她一同住下。
養着養着生出了感情,看小女孩可憐,打算死後把自己的财産什麼的全都送給小女孩。
隻是他沒告訴小女孩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
一開始是沒來得及說,後來就變成了不想說,不敢說。
于是他一直隐瞞着自己絕症的真相,沒告訴小藥任何事。
不知道是小藥的陪伴,還是别的什麼,奇迹在他身上發生了。
他不知不覺和小藥相依為命了八年,更是在小藥的鼓勵下學會了皮影戲,在村裡開了戲樓。
就在他覺得他和小藥的生活會一直好下去的時候,一年前,小藥在給他采治感冒的藥的時候摔下來意外落水,淹死了。
他得知這個消息,瘋魔般托關系問有沒有複活死人的方法。
答案當然是沒有。
複活死人?開什麼玩笑,洗洗睡吧。
絕大多數人都是這個回答。
但十來個月前,有人告訴了他,你要真想複活死人的話,有個偏門,叫——“肉菩薩”。
傳說這“肉菩薩”能用許願人的肉實現自己的願望,隻要付出代價,無論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隻是。
那人悄悄說,雖然願望确實能實現,但結果大多都不算好。
最後這話千見相一點沒聽進去。
他正好是做皮影的,塑人也還算順手。
他趁着晚上戲班子沒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給肉菩薩塑身。
第一次用的是牛肉泥。
肉菩薩在塑好的那天晚上睜了眼。
那天他做了個夢,肉菩薩要用自己的五官換一個願望。
他醒來立刻找了個荒地,用自己的五官向那尊肉菩薩許願了一個讓小藥複活的機會。
可這時候一隻野貓來搗了亂,讓那可憐的複活的機會陰差陽錯給了隻黑貓。
千見相知道小藥曾經養了隻同樣是被其他人活活溺死的黑貓,也不忍心再殺了那黑貓。
不過,既然黑貓複活了,那肉菩薩許願這事是真的。
他差一點就能成功了,對嗎?
欣喜若狂的千見相扒着肉菩薩許願,希望能複活小藥。
肉菩薩隻是點頭,卻說要他所有的肉。
這是在要他的命。
“喵嗚~”
尖利的貓叫聲傳來。
是那隻被複活了的貓。
好像在阻止他。
他看了那黑貓一眼,蹲下身撫摸了兩下。
可是已經無所謂了。
他踏上了這一步,已經沒法再回頭了。
猶豫半晌後,他再無動搖,隻提出要求,“我想先見複活後的小藥一面再死。”
反正他早就該死了。
肉菩薩答應了。
從那天起,村莊陷入癔象。
村長家的寶貝兒子生了病日漸虛弱,人人開始傳說半夜會有鬼怪和蠕蟲出沒,一時間人心惶惶。
隻有千見相知道,“鬼怪”是自己做的,被肉菩薩賦予肉身能力的那種紙紮人和牛肉泥人,為了吓唬人夜晚不出門,不準打亂他培育蠕蟲的計劃。
而蠕蟲是容器生出血肉的養料能量。
甚至連複活的說法都辦好了——他雇來了路過的“大師”,假模假樣的研究了幾下,随即把“冥婚”這事告知村長,讓村長這邊也跟着他幫忙。
可他差一個容器。
肉菩薩說,他要找來和小藥八字相合的人來當容器,如果出現,自己就會提醒他的。
而這時候,我來了。
等了快一年的千見相得知此消息後欣喜若狂,立刻拿着準備好的材料給我下套。
他先是從自己最拿手的皮影戲下手,讓村長務必在喜喪時要求加一個皮影戲的節目。
接着,他精心給我在紙紮世界裡編纂了高門大戶家小姐的故事——等小藥活了,他想他也會讓小藥過上這樣富裕的生活。
最後,他用怪物把一直阻撓自己計劃的黑貓關在了戲樓裡,讓它不再作亂。
眼見着一切就緒,我的魂魄也勾好了,能量也儲備充足,結果卻叫那殘缺的魂魄從紙紮世界裡逃出來了。
他連忙啟動了備用計劃,讓蠕蟲合成蟲母。
合成蟲母的過程需要消耗活人,他幹脆直接盯上了和我同行的一行人。
可意外又發生了。
上官淩不知道為什麼全身發了白光,用紙紮人心髒和怪物生命聯系的通路也被打破了。
黑貓被救了出來,親手剝開了用于複生的培養膜。
小藥,他那麼善良的小藥。
從一開始複活過來的就是小藥,不是那隻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