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死亡那麼平靜又盛大。
我感受到他握住我的軀體,好像頃刹間就變換成不同的模樣。
拉扯,重塑。
人魂一體,再沒有什麼将我們分開。
升騰的白霧,流動的活水,攀捷的碎骨,自刎的靈魂。
四種物态在空氣中攪動,翻滾,發出劇烈的化學反應。
靈魂被拉扯着,吸引着,好像要孕育出全新的物質來。
世界的每一寸不再是外在的物态,而是絲絲縷縷包裹新生命的羊水。
我意識到,好像有什麼新的屏障,被打破了——這是我最後的意識。
四周空間像被攪渾的水面般扭曲起來。
白色的光亮和血色的霧氣相撞,最終,血色被吞噬殆盡,白光愈發鮮亮。
那些張牙舞爪的肉人和怪異碰到白光就像雪片遇到火爐,眨眼間就化成了青煙。
隻是被白光圍在中間的那人不知道。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他讨厭别人為他而犧牲。
他恐懼唯留自己背負一個又一個沉重的使命。
他想保護好所有人。
如果足夠強大,會不會姐姐就不會變成植物人,不會被家主軟禁呢。
如果足夠強大,會不會夏梓瞳就不會一個自殺,一個生死不明。
他想抓住的太多,太多了。
最後就連一個也沒抓實。
為什麼都那麼相信他呢?
“不要怕。”
姐姐的聲音。
“不要怕,因為你是最好最好的人。”她笑着抱住他,輕而易舉破碎他内心的寒冰,“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孩子,天生熾熱耀眼,值得一切美好和愛。”
“放手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
“沒關系,還有姐姐我幫你兜底呢。”
“不會的,這不是還有我嗎?”
姐姐的聲音和夏梓瞳的聲音混在一起。
他分不清,隻是覺得好溫暖,溫暖得要落下淚來。
已經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
他現在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同伴,還有一直會愛着他的姐姐。
如果一切都一直這麼美好就好了。
不美好也沒關系。
他會努力的。
為了美好的未來而努力。
……
周圍的怪物無法再複生之後,這場戰鬥很快落入尾聲。
白光可以變換成各種東西。
因為它根本不是光态物質,而是一種超物質。
能自由随着思想來變換成各種形态。
為了最小減少損耗,上官淩給怪物們每人發了一針,接着腳步不停地往戲樓跑。
戲樓的外觀結構和早上過來時别無二緻。
但聽裡面怪異的吼叫聲,他不覺得這裡沒藏着什麼東西。
繞過那豎在院中的天井,他踩着吱呀作響的木階登上二樓,踏出的每一步都在積灰上留下深陷的鞋印。
戲樓二樓似乎很久沒人去了。
他記得村民說,自打小藥死了,這戲樓再沒開張過。
月光透過窗戶斜照進來,映出地闆上的拖痕——三道并行的淺溝裡沾着結成硬殼的血痂,邊緣散落幾根黑色貓毛。
是貓爪印。
他迅速朝着爪印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眼見要走到看台區域,他伸手用力量重塑了武器。
骨鞭掃開蛛網密布的豔紅幔帳,露出牆角蜷縮的空白臉譜。
見有活人,那些臉譜對着上官淩的臉極速沖過來!
他隻是輕微躲閃,手裡骨鞭一甩,鞭影便将那些白面具通通絞碎。
沿着看台向東,牆面上每隔幾步便有一處爪痕,像是貓兒被什麼東西拖行所緻。
他跟着那爪痕和黑毛一路向前,看見盡頭處一扇虛掩着的門。
他湊近看,門縫處卡着撮黑色毛發。
上官淩踹門的瞬間,三具皮影人從房梁躍下。
那東西頸骨扭曲成詭異角度,下颌殘留着碎肉,看到活人立刻撲來。
用骨鞭絞住最先撲來的那具,把破碎的牛皮撕到其他兩人身上時,他手中銀光一閃,換了飛镖。
其餘兩具皮影人左右包抄。
他旋身躲過伸來的利爪,伸手抓住懸在空中的燈籠架借力騰空,躍到更高處的房梁。
兩具皮影人撞在一起時,他淩空擲出飛镖,釘穿其中一具的眼窩。
飛镖的力道很重,刺穿一具後又往前飛了幾厘,正好把兩人的臉串了起來。
趁着兩具皮影人還沒找到分開的辦法,他從房梁跳下來——用它們當時偷襲使用的方法下來,飛镖換劍,向下猛劈。
那玩意終于碎成四瓣。
上官淩踩着滿地牛皮碎片跨過門檻,嗅見空氣裡愈發濃郁的血腥氣。
“喵嗚~”
他順着貓叫聲看,一個鐵籠子出現在眼前。
三具挂着碎布皮影人的正圍着鐵籠轉圈,籠中黑貓的尾巴和兩條後腿被麻繩纏在欄杆上。
不像是綁架,更像是……監視。
上官淩沖着皮影人揮舞了兩下,本以為又是一場惡戰,那幾具皮影人卻意外的沒掙紮就倒下了。
戰力比外面怪物弱的多。
是還有别的東西在看守嗎?
他化劍為短刀,蹲下身要去切那麻繩。
黑貓掙動時麻繩越纏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