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手肘了,好像不能動了。”
“哪裡?”睐兒慌張地要去檢查,而後臉上忽然一涼,原來是蘸滿了墨的筆尖戳在了臉上。
“哈哈哈——你也有被騙的時候!”
顧眇趴在地上笑個不住,睐兒登時發怒,撲上去就和顧眇扭打在一起。
兩人躺在畫紙堆裡嬉鬧,轉瞬之間,彼此臉上就都橫三豎四地沾滿了墨迹。
睐兒手指點在顧眇的筆尖,輕叱:“這樣才像大花貓,是我赢了!”
顧眇握住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唇上。
“好,是你赢了。”
二人臉貼着臉,溫熱的氣息在彼此之間流轉。
顧眇翻身而上,吻住了睐兒。
片刻後,他起身将人抱起,暢通無阻地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聽到腳步聲的小厮這時才轉過頭來,他糾結地看着顧眇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日落月升,夜深人靜。
顧眇作畫的桌案前站着一名小厮,他矮下身子湊近筆架,視線在所有粗枝毛筆上逡巡。
半晌,他走到博古架旁取來夜明珠,而後回到原來的地方,将珠子靠近那些毛筆細細分辨。
終于,他伸手取下其中一支,拔掉筆頭後從筆杆裡倒出卷起來的宣紙。
将紙打開,确定是那幅山水畫後,他将畫疊好收進懷中,又從桌案上拿出另一幅看起來一樣的山水畫卷好,塞進筆杆中。
仔細地将筆尖尾部與筆杆上的刻痕對好,又将所有的物件都歸位原處後,小厮才蹑手蹑腳地離開。
除夕當天,小厮的視線一直落在顧眇身上。
看到他一靠近桌案,就伸手拿過那支筆,手指還在筆尖與筆杆的連接處摩挲了一會兒。
等顧眇開始掭筆作畫,小厮嘴角輕輕一揚,與另一名候着的小厮交換眼神後就悄悄離開了。
半躺在貴妃椅假寐的睐兒此刻悠悠起身,跺着步子走到顧眇身後,伸手環住腰。
“他确定過了,已經走了。”
顧眇手上的動作不停,張口低聲回應:“塵埃落定。”
用過午食,睐兒如往常一般到卧房小憩。
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顧眇稍微一勸,小厮們也都退了出去。
他走到書架前,從一本又一本書裡抽出了紙條。
轉到桌案前,鋪開一張宣紙,按照記憶中的順序将紙條粘在宣紙上。
還好所要交代的也不多了,不過寫了四五張而已。
将紙張多餘的部分裁掉後疊好,顧眇又在一堆雜物裡找出那個竹筒。
竹筒的系帶已經事先拆了線,他将紙條放到牛皮系帶裡,照原樣疊好後又在這一堆東西裡摸出了一根縫衣針。
摸索着穿好針,又照着原來的孔一針針穿了過去。
過了半個時辰,這一切才算完工,顧眇将竹筒放好,坐到床邊聽着睐兒的呼吸聲。
*
這一刻終于還是到了,顧眇一把摟着脫力的睐兒。
“睡醒了就沒事了。”
他失神地呢喃一句,而後捂着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等肺腑間的阻塞感終于消失後,他将手中溫熱黏稠的液體胡亂往身上擦了擦。
将睐兒抱到貴妃椅上後,顧眇将竹筒取來,随手摸了一幅圖裝到裡面,又将竹筒放在睐兒的懷中。
他的指腹一點點在睐兒的臉上撫過,心中不知為何生不起一絲波瀾。
“小……花……”
吐出這兩個字以後,他肺裡的口氣仿佛被抽盡了一般。
顧眇咳嗽着滾到了地上,一口淤血噴了出來。
恰此時,門被撞開了,淩冽的北風如刀子一般刮在身上,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怎麼吐血了?怎麼那些墨錠你沒有扔掉嗎?”
顧眇沒有理這個粗犷的聲音,隻氣若遊絲地開口:“屍體帶來了嗎?”
一個重物被扔在身邊,他坐起身子去摸。
眉眼口鼻、身高體型,果然與睐兒十分相似。
“好。”
說了這個字後,他挪到貴妃椅旁,輕手将睐兒的外衣解下。
“把這個給屍體穿上。”
說罷,他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到了睐兒身上。
最後在鬓角落下一吻,顧眇起身将竹筒遞了出去。
“圖紙在這裡,睐兒都知道,你們走吧,”
而後,不等對方回應,他轉身走到桌案前,他提起酒壺就往嘴裡灌。
見着他嘴角流出來的黑色液體,那名粗犷的大漢好像明白了什麼。
“你……”
“不要多話了,他馬上就來了。”
雜亂的腳步聲終于走遠,顧眇将一室雜物都掼在地上,而後将剩餘的酒潑了上去。
他抱着那具屍體,将蠟燭扔到了潑了酒的紙上。
肖啟蟄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火光之中,顧眇與睐兒相擁在一起。
“肖啟蟄!”顧眇嘶啞的怒吼。“我已作出你要的畫,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說完,他将臉貼在睐兒的衣服衣服上,貪婪地嗅着其上的丹桂香。
“睐兒。”他心裡想着,“從此以後,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