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這天氣忒怪!”
尤三兒攏了攏肩上一串的兔子,又撈起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珠,煩悶地道:“都已是秋分,怎的一日比一日熱,眼下入了夜,還跟火烤似的!我家那傻婆娘,天天吵着要去吾亥山避暑。”
熊二聽到此心中直翻白眼,西街誰人不知尤三兒是個寵娘子的。口中說着嫌棄,卻還是硬求着他帶路上山打野味兒,隻因娘子說了一句“口中有些淡”。
“這晏京城誰人不知你尤三兒是個寵娘子的,要不是你死乞白賴求着我帶你上山,我才不來呢。天氣熱,活物們不肯動,警覺性也高,要不是我動了些巧思,就憑你,今日再廢兩倍的功夫,也打不得這些。
記得下山之後銀子需再加一兩!”
尤三兒心裡頭美滋滋,摸了摸腰上挂着的狐狸,心裡想着娘子看到該是如何關系,忍不住連連點頭,道:“是是是,這不是家裡面娘子兇嘛。”
說着又小聲嘟囔了一句:“隻可惜了,沒逮住那隻大蟲……”
熊二聽罷隻覺尤三兒貪心,心裡再次送上了一頓白眼,沒再搭話。
兩人一前一後,急着往家趕。
快要步行至一石橋頭時,熊二忽覺周遭安靜了許多,那安靜不似夜晚的甯靜,倒像是落入無盡深淵裡的死寂,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寒意,叫人憑生在這火燒似的秋夜抖了三抖。
如此情形,慣會搭話的尤三兒此時也噤了聲,腳步輕悄,似有似無。
熊二覺得蹊跷,忍不住開口問:“三兒,你覺沒覺着,突然變冷了?”
久等沒有回音。
熊二不敢回頭,可是越是心中想着别回頭,越是覺得背後有一隻手,在一寸一寸地向他靠近。他實在忍不住,猛地回頭一看,這石橋上哪裡還能見到尤三兒的蹤影,連同那一串兔子、狐狸也不見了蹤影。
熊二心下打鼓,又試着喊了一聲:“尤三兒?”
無人回應。
熊二頓時慌了神,背心冷汗直冒,忙加快腳步往前路去。
早先,他确實聽聞這一帶有妖邪作祟。
近月來,吾亥山上接連失蹤了好幾個采藥的藥農,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山上囤居的一夥流氓山匪也不見了蹤影。人們都傳言,這夥流氓山匪慣會利用地形穿插迂回,沒被官府剿滅,倒叫這怨氣深重的妖邪索了命去。
可是他沒經住尤三兒那一包珠子銀兩的誘惑,迷了眼蒙了心,生出幾份熊膽來。
他想着,妖邪慣會占山為王,離了地盤能耐減半,況且也沒聽說下了吾亥山還出事的,那麼隻要他們天黑之前下了山便安全。哪知最近天氣實在是古怪,活物難抓,忙到現在才下得山來,天已然黑盡了。
思來想去,眼下尤三兒沒了蹤迹,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成了問題,還要這些活寶有什麼用,連忙“丢盔卸甲”,輕裝前行。
奔至石橋上,寒氣已然盛極,裹着夜風迎面撲來,熊二隻覺得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腳下浮軟,從未覺得這石橋上的路如此漫長過。
他是伏下身子,扒着橋欄一步步往前挪的,行至橋尾時他已經大汗淋漓,恰逢此時寒氣意料之外的減弱了。正待他要放松警惕時,他晃眼一撇,隻見石頭橋下,一披發女子呆呆立在河邊,臉色白如僵屍。
見熊二朝她看去,她似是有感應,竟也僵硬的歪過頭來,咧嘴對着熊二戚戚然地笑!!
熊二當即吓得靈魂出竅,管不得許多,拔腿狂奔。等他跑至家中,還來不及緩上一口氣,就被他老娘拉着好一頓哭嚎,道他已五日不曾歸家,叫她這老妪恐白發人送黑發人,好一頓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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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影齋,玉蘭樹下,兩把藤椅,一壺涼茶。
“阿青,如今幾月了?”
“娘子,十月初了。今年這天氣,還真是不同尋常,往年這時候都該加秋衣了,如今卻還這般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