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上了雒伊人的裝飾,齊眉勒着一根黑色抹額,襯的皮膚愈發白皙,少了幾分陰翳,反而增添了幾分少年氣。
白洎殷看清來人,險些痛哭流涕,一雙目光定定盯着對方。
顧扶硯将手收回,“你要說什麼?”
白洎殷喃喃道:“親爹啊。”
顧扶硯登時臉一黑,“亂喊什麼?”
白洎殷反手死死抓住顧扶硯的手,張了張口,緊接着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顧扶硯見她這樣有些哭笑不得:“大半夜瞎跑什麼?我前腳剛讓漓風跟着你,不防你睡一半醒來還到處亂晃。”
“我怎麼知道這麼倒黴...”白洎殷自知理虧,連帶着氣勢都弱了幾分,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
下一秒她似是想到什麼,睇了眼窗外,“此地不宜久留。那老東西被他們王叫去談話了,隻怕一會兒就會回來,我們先走。”
顧扶硯點了點頭,将人從床上拉起,這才注意到白洎殷手上的傷。
他寒聲:“他強迫你了?”
白洎殷全然沒注意到對方眼底的殺意。她聞聲一愣,順着顧扶硯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這才反應過來。
“這個啊。”白洎殷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沒有沒有,差一點,沒得手呢,說來話長,先走先走。”
她話到後面染上了幾分催促的意味。
好在顧扶硯隻是看了她一眼,并未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下去。他牽過白洎殷的手,細心避開了手腕上的傷,一腳踩上了窗戶腳下的桌子,待站穩後要去扶白洎殷,卻見白洎殷兩隻手朝桌面一撐,膝蓋已經碰到桌面了。
顧扶硯眼底掠過一抹笑意,他轉身觀察了一眼窗外,确定安全後,先一步翻身而下。
等白洎殷探出腦袋向下看去,便見顧扶硯已經好整以暇地在下面等着她了。
白洎殷:“。。。”
從這個房間到地面,怎麼也得有兩丈多高。摔不死人,但要缺胳膊斷腿還是能行的。
她不死心,又看一眼,這才開始腿軟。再一想到再拖一會追兵就要來了,腿更軟。她咬了咬牙,眼睛一閉。
衣角掠過窗台,她整個人已翻身下去。
沒有預料而來的疼痛。白洎睜開眼,發現自己已被一雙有力的手穩穩接住,擡眸便見一雙含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她目光微怔,雙腳已平穩地落在了地上。顧扶硯一隻手快速拉過她跑入右側的道路上。
白洎殷跟着顧扶硯沿着小道七繞八拐地不知跑了多久,四周光線越來越少,眼見離得遠了。她一口氣正要松下來,下一秒幾道火光騰的一下将石壁映的通紅。
“什麼人?!”
白洎殷面色一白,顧扶硯已拉着她換了方向。二人反應及時,趁着将身後追兵甩出一段距離的功夫,顧扶硯帶她快速閃入一道門後。
白洎殷驚魂未定,環顧了一眼四周。
周遭環境昏暗,隻有桌案上幾隻蠟燭泛着幽幽的光。
她看向顧扶硯,用眼神道:這是什麼地方?
顧扶硯竟也看懂了她的意思,他湊到白洎殷耳邊,低聲道:“祠堂。”
祠堂?!
是了,看樣子是祠堂。
她心緒未定,門外傳來腳步聲。下一刻,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電光火石間,白洎殷一把拉過顧扶硯藏進了供桌下面。
桌面垂下的一層白布将視線阻隔,她隻能透過外面的火光勉強觀察到豺狼的方位。
外面的人提着手裡的火把環顧了一眼四周,并未踏入殿中。很顯然,這個地方以他們的身份并不能随便進來。
“如何了?”
開門那人視線如鷹,掃過房間角落,又鎖定在供桌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異常。”
“怪了。”外面的人暗自嘀咕:“明明看見有人朝這個方向去了。”
“算了,興許躲在那個角落。”
“都搜仔細點,人跑了将軍饒不了我們。”
供桌下空間狹小,隻能勉強容下兩個人。白洎殷後背貼在一道溫熱的胸膛上,四周漆黑一片。視線受阻,聽力在方寸間好似被放大無數倍。
顧扶硯一手還攬在白洎殷的肩膀上。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在昏暗裡揮之不去。他将呼吸屏住,可指尖傳來的那股溫度卻窮追不舍,滲透衣料往骨頭裡鑽。
那陣細密的鈴音不合時宜地浮現在腦海中,那聲音極輕,卻又萦繞在四周,揮之不去。
待他想要尋着聲源将那聲音掐滅,大腦又被青紗垂散的簾中,那雙含着淚光的眸子和她泛紅的眼角盡數占據。
他竭力調整過呼吸,後背卻起了一層薄汗。他移過目光,不知是不是環境悶熱的緣故,少女側顔洇潤出幾分淡粉色,羽扇般的睫翼一顫不顫盯着外面,瞧着極為專注。再往下是泛紅的唇。
門外傳來“啪嗒”一聲落鎖,将他的思緒喚回。
白洎殷猛地松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适才太過緊張,自己死死拽着的是顧扶硯的袖子。
視線适應了黑暗的環境,她低下頭,有些尴尬地拍了拍顧扶硯的衣料,試圖把那一塊撫平,卻被一隻手止住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