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校舍隻有4層,但縱長極長,房間與房間之間挨地極近,狹長的光影重疊交織構建成碩大連續的夢境。
細微的熱意侵蔓上四肢,晏豎爾捏了捏口袋中幾乎要全部化成蠟液的蠟指,抽紙擦拭着微濕的掌心,“不對勁,越來越熱了。”
“嗯。”
俞會張張嘴,口中幹澀感更加明顯。
一整天的奔波促使水分流失迅速,正處于急需補水的狀态。剛剛他已經喝過半瓶,隻礙于極度幹渴,終于忍不住扭頭又問飛鳥要水。
飛鳥把最後一瓶水遞給他,“都喝了吧,我不渴。”
但是他幹裂的唇顯然沒什麼說服力。
俞會看着飛鳥,後者堅定地将水送到他嘴邊。他又看向晏豎爾的位置,卻沒能在視線範圍中找到人影。
“晏……”
剛吐出一個音節,卻感到腳底地闆振動,不遠處傳來令人神經一跳的建築坍塌聲。
兩人一驚,顧不得繼續推讓急匆匆朝着震源趕去。
“咳咳咳咳!”
震源就在附近,沒走兩步便迎頭撞上飛揚塵土,兄弟倆沒有防備,皆被迷地睜不開眼,自然沒看見破開沙土走出來的人影背後一閃而過的尾端。
【呼噜呼噜】
晏豎爾撣掉肩上灰塵,覺得自己也有點背,走地道地道塌了,去舊樓舊樓天花闆掉了,實在是諸事不順。
或許,他也該去拜拜?
他思索着,卻不知兄弟倆對着他多有震驚。
飛鳥發出過于耿直:“你,你沒事?”
那可是實心天花闆,水泥的,塌下來砸在人身上輕者頭破血流,重者倒地不起。怎麼說也不會像晏豎爾一樣,風輕雲淡地處理身上沾染的塵土。
“?怎麼,你很希望我出事嗎?”晏豎爾挑眉,口吻刻薄,“再看我不順眼也大可不必當面咒我,我歡迎你在背後偷偷紮我小人。如果你有的話——”
“畢竟我的周邊還是蠻暢銷的。”
眼上小痣也随主人,輕輕一顫便是說不盡的嘲諷。
誰要收藏你的周邊!真不明白怎麼會在一點痣上看出情緒。飛鳥憤憤想道。
俞會扯了他一下,“哥的意思是,問你有沒有事情。”
晏豎爾展臂,當着兩人面側身旋轉展示,“99新,完好無損。真是感謝兩位挂念了。”
飛鳥俞會:“……”
“開個玩笑,”他給出合理原因,“塌在中間我被堵在裡頭,視覺問題罷了。”
兄弟倆半信半疑地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選擇接受這個說法。
“那麼請問,是什麼讓你脫離隊伍,乃至遭遇天花闆坍塌?”飛鳥正色,掏出行事記錄本,例行公事地詢問着,“是不清楚脫離群體的隐患嗎?”
“魚餌。”
出乎意料的,晏豎爾難得沒有插科打诨。他抱臂,雙眼看向坍塌天花闆方向,像是觀測到什麼,視線随着某些可移動物遊離般移動着。
“魚餌?”俞會無意識重複一遍,他順着晏豎爾視線看去,那裡除了廢墟空無一物。
他收回視線,倏然,餘光中廢墟上浮現出一團模糊的影子。
“!!”
俞會一振,定睛看去,影子又像是彌散的水汽般消失不見。
錯覺……嗎?
身旁傳來聲音,黑發少年伸出手虛空中一點,眼前忽然模糊一片,像是擦花的鏡頭怎麼也聚不了焦,整個人沉入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俞會?俞會?!”飛鳥察覺到不對,第一時間握住俞會的肩膀來回晃動,試圖以外力讓他清醒,同時不忘扭頭質問,“你對俞會做了什麼?!”
“噓。”
晏豎爾輕聲道:“不要出聲,小心驚擾了魚。”
他瞳孔閃過一抹綠意,速度之快難以捕捉。
飛鳥像是被人悶頭打了一棍,腦袋遲緩的轉動着,從心底湧上來莫名的認同感,仿佛有一萬張嘴在耳邊嘈嘈雜雜地勸說,迷惑了心神,讓他無法分辨對錯。
魚……魚……魚?
魚在哪兒?
俞會觸發關鍵詞,機械地擡頭操縱眼珠轉動,尋覓着魚的蹤迹。
終于,他也看到了——
一條條遊動的、猙獰的、可怖的、醜惡的,人面魚。
它們有着人的面孔,五官擰成一團,嘴角高高揚起惡劣笑容,自其中流淌出出令人反感的嗡鳴聲,源源不斷,糾纏聚散,仿佛一堆垂涎腐肉的蒼蠅,【在這▇裡在這裡▇▇在這裡在這裡……】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尖利笑聲猶如一柄尖銳鑿子,狠狠鑿進腦海中,鑿破那層模糊意識的罩子。
“!!!”俞會飛鳥雙雙驚醒。
他們剛剛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驚疑不定看向晏豎爾,後者一臉無謂,将兩指捏起,比劃成一條狹小縫隙,“别緊張,隻是用了一點小小手段罷了。要不是你們總看不見,斷也不會出此下策。”
“……你。”
飛鳥喉頭滾動,“你的能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