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行走的時候曾不野已經熟睡了。
他手拄着腦袋側躺着看了她一會兒。說實話,曾不野睡覺的模樣并不好看,皺着眉頭,時不時磨牙,好像全世界欠她錢。
鮮少有人睡覺跟睜眼一樣氣勢洶洶,曾不野算一個了。
不想吵醒她,就親了親她鼻尖,連穿衣服帶撿衣服折騰半天,最後滾蛋了。
回到房間沖澡的時候胸口沙沙地疼,照了下鏡子,上面赫然一個牙印。操。她真咬。
場面有些難以形容,怎麼說呢?徐遠行不該激将她要她試試。事後想起,曾不野怎麼會怕呢?你讓她試試,她自然會試試。
徐遠行看了眼那牙印,曾不野就從那裡試試的。她不知哪裡來的牛勁,哦不,她吃那麼多,本來就該有勁,一個翻身就把他推倒了。在徐遠行的人生經曆裡,從沒有被任何一個人掀翻過,沒有。
他還在震驚,她就低頭咬了他這一口。咬的時候還說:“我剛就想咬死你了。”
他疼得哼一聲,她就捂住了他的嘴。接着嘴唇到他耳後。徐遠行從不喜歡任何人碰他耳後,他自覺那裡似乎神經系統較他人發達,一碰,他就會有異樣的感覺。
曾不野偏不,起初還是輕輕的一下、一下,慢慢地她不時伸出舌尖。徐遠行真想揍他了,他在她掌心下出言威脅她趕緊滾蛋,他并不是好脾氣的人。
曾不野卻不吭聲,咬住了他的耳垂。
徐遠行的脖子青筋暴起,她找到他的手,按在他腦側。小床燈幽幽暗暗,她的眼睛卻很亮。她就那麼看着他,聲音啞了,好像故意在逗他:“你硌到我了。”
洗澡水太熱,燙得徐遠行嘶一聲躲開。
但當時她的手他并沒躲開。那手像是在懲治兇手,口中還說:“就你硌我啊?你本事不小啊。”
徐遠行是什麼時候決定給曾不野點顔色看看呢?是她竟然想要自己來,他終于意識到她不是開玩笑了。徐遠行找回了神智,連推帶掀把她弄下了床。
曾不野的酒醒了大半,就坐在地上瞪着他。徐遠行并不知道曾不野的過往,但他是知道曾不野是一個狠人的。真實的她絕對是一個厲害角色。就像上床這件事她都不會拖泥帶水一樣。
他也喜歡她,但他意識到她并沒有像他一樣,希望這喜歡經得起考驗。她壓根不想考驗,她想樂在當下。
“我沒有套。”徐遠行說:“你有嗎?”
“我沒有。”
“沒有你跟我這扯什麼蛋呢?你知道我有沒有病啊?怎麼了?你這條命都賤到得病都沒事了?”徐遠行差點破口大罵,說實話他脾氣這不算好。沒有哪個玩戶外的男的脾氣性格軟得像橡皮泥似的,随便怎麼捏。徐遠行更不是。
但趙君瀾怎麼說的?一物降一物。徐遠行這樣的臭脾氣,碰到曾不野,啞火了。啞火歸啞火,他認了。但她跟她玩臭無賴的,她當他是什麼?找鴨呢嗎?
徐遠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起身穿衣服,一回頭看到曾不野默默往床上爬,白天的那點精氣神悉數洩光了,又回到她一如既往的樣子:對什麼都無所謂,就這樣吧,傻逼世界,毀滅吧!去他大爺的!
是的,她一言不發,但她的身體語言寫滿了頹廢和髒話。
徐遠行的心就疼了一下。
他站在那半晌,最後丢掉那件套頭衫,爬到了床上。伸手拉曾不野,她甩開他。
這就是真實的曾不野。
她實在是一個病态的人。她深知自己的病态,當情緒轟隆而來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力氣去抵抗。蜷縮在那裡,蜷縮到堅韌的殼裡。安靜地待着,等着它過去。
徐遠行再去拉她,她仍舊甩開。他不得不用力從後背抱住她,頭窩進她頸窩裡。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的,沒事了啊。”
他不停這樣說着,輕輕親吻她的頭發,耳廓。不知過了多久,她轉過身來,他看到她的一滴眼淚,橫跨鼻子,流到另一隻眼睛裡了。
她哭了。雖然隻有一滴淚。
徐遠行又去親她的眼睛,仍舊輕柔的,怕她碎了似的。
外面的雪還在下着。呼倫貝爾的雪就是這樣,想怎樣下就怎樣下。就像曾不野,她想怎樣就怎樣。如果不能這樣,她就失卻了情緒的彈性。
她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就那麼抱着。徐遠行親吻她嘴唇的時候她并沒躲避,隻是任由他一下一下親。不知拿一下,他伸出了舌,而她接住了。
徐遠行的吻很溫柔。
曾不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溫柔的親吻,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要輕飄飄起來。
李仙蕙曾經對她說:你去試試,他們說做“愛能緩解焦慮。
是嗎?她很懷疑。她試過,那些男的她看都不想看。她不喜歡,她覺得他們由内而外透着精明、市儈、惡毒、急功近利。她對他們沒有欲望。
徐遠行不是。
至少當下的徐遠行不是。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的牽扯,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肮髒的勾當。所以她的身體覺醒得那樣自然,對他的喜歡也很自然。
徐遠行的手也很溫柔,他粗糙的手,時常刮到她的皮膚,每當這時,她都會縮一下。那是一種怪異的疼痛和别樣的感觸。
後來他消失了,她聽到水龍頭的聲響,他在洗手,很認真地洗手。當他回來的時候,他的手有些涼。但她接納了他。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但他并不說話。她所有的聲音都被壓了喉嚨裡,他隻能透過她的神情看她是否喜歡。
後來她拱起身體,主動吻住了他,大片大片的汗水由她的臉上落下來。或許摻雜着淚水,她不知道。
徐遠行的手離開她,又緊緊抱住她。
“睡吧,曾不野。”他說。這次他沒有打趣,他說不出什麼打趣的話來。
外面的雪還在下,曾不野就這樣睡了。
徐遠行洗完澡到床上已經大半夜,但他睡不着。他腦子裡閃回着各式的念頭,甚至遠觀到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愛情的結局。
第二天當他出現在餐廳的時候,人還萎靡着。趙君瀾打着哈欠看他,嘻嘻一笑。
曾不野是拖着廢掉的左腿走進餐廳的,趙君瀾見狀說:“得,又得給野菜姐打飯。”
“吃你的,我去。”
徐遠行經過曾不野的時候下巴一動:“坐趙君瀾那,我随便給你拿,反正你不挑食,喂你吃飯跟喂豬似的。”
昨晚的一幕幕一瞬間湧入曾不野的腦海,下意識看了眼他的手。這一眼,換來徐遠行的瞪視:“你别給我得了便宜賣乖!”
“哦。”曾不野這樣說着,走了。
這一天小扁豆沒來吃飯,絞盤大嫂說小扁豆發燒了。
“發燒了,還能走嗎?”曾不野問。
“這都小事。”絞盤大嫂說:“别擔心,今天坐我們自己車,兩頓藥就過來。”
小扁豆不在,曾不野有點不适應。熱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腿不太好用,正琢磨着,徐遠行敲窗讓她滾到副駕去。這次曾不野沒多話,乖乖下車去了副駕。
兩個人坐在車裡竟然有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