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婉轉,魔氣跟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停止了叫喚,謝卿辭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爍然,是張極具沖擊感的女子面孔,獨帶江南的朦胧氤氲。
周身都是流動的溫柔風聲,平緩而又有力。
波光粼粼,像是繪上金色的山川河流,中間的黑色瞳仁舒然且專注。
那感覺,是天上飛過的一群候鳥,又或是魚兒在水裡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塵土在激揚,一條大河回避山巒,奔向湛藍的天地。
一切似乎觸手可得。
草香茶香繞身,下睫毛随着風一晃,像甘願彎腰的麥草,四散開來。
她的臉,她的眼,上了層極淡的妝。
舒展開來的雙臂和飛揚的發絲,在這一刻短暫停留。
華清疏眼中隻有那放肆的魔氣,她指尖輕輕一抽,魔氣乖順地不知道成了什麼樣,離謝卿辭的眼眶先是幾許,轉而是幾寸,最終是幾丈。
她旋即撤身,留給謝卿辭的隻剩淡淡的幽香。
他的心空空的,一切又在轉瞬回到原點,世界又露出本身的顔色,依然絢爛多姿,交織滾燙,但始終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樣。
缺些什麼呢,謝卿辭罕見地迷茫了。
嘴比腦子動得更快:“望……,師叔。”
他啞啞開口,内心翻湧。
“嗯。”
華清疏一個響指,一直打轉抽搐的魔氣被無聲控制,被她極為輕松地挂在了腰間,面無表情地走向被咬了一口的宋鶴曉。
宋鶴曉醒來,就瞧見白歡給他把着脈,他神情不太好看:“林長老。”
餘光一掃,頓時驚訝道:“師叔?!”
他還記得上次秘境裡華清疏叮囑他不要亂跑的事情,心中驚慌起來。
那個甕被擺在了石桌子上,蓋口被重新密封了起來。
“我說,我全都說。”
即便華清疏一語不發,宋鶴曉将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
普通弟子隻當宵禁是為了約束他們,讓他們這段時間别老想着玩,好好修煉。
宋鶴曉的爹是紫節長老,他自然知道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知道宵禁的真實意圖。
“晚上我看一個人偷偷跑到了這裡,挖了個坑,我就在想這裡面會是什麼東西,等她一走我就拉了謝兄陪我看看是什麼。”
他也怕有人搞些什麼破壞。
畢竟相當于在自己家裡,也沒想過會出什麼大亂子。
華清疏薄繭蹭着杯壁,靜靜聽着宋鶴曉講述。
這小子命真大,活到這麼大,也真是個奇迹。
“你應該告訴師長,”華清疏并沒有責備的意味,“宵禁,也是為了你們好。”
宋鶴曉撓撓頭,謝卿辭站在他的身側,低垂雙眸,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什麼樣的人?”
“看得不太清楚,應該是個女的,穿着弟子的常服,”宋鶴曉想到了什麼,比劃着,“大概到我鼻子這吧,順着夜色又掩着面。”
所以才會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這甕,我會收着,”華清疏彎曲并攏的膝蓋直起來,她素來不喜歡疾言厲色對人,“你們二人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她來得迅速,去得也利落。
白歡應和兩聲,執着扇子跟在華清疏身後。
宋鶴曉奇了怪了:“林長老什麼時候跟華師叔關系這麼近?”
說着無心,聽者有意。
謝卿辭将目光放在這位林長老身上,此刻二人皆背對着他們。
林長老突然一個閃身從華清疏手裡搶走了什麼,動作十分熟撚跳脫,不是很親密的人不會這樣做。他的手險些碰到了華清疏的腰,見沒有,謝卿辭下意識把心一放。
有涼絲絲的水掉了下來,耳邊是宋鶴曉一驚一乍的聲音:“謝兄,下雨了哎。”
華清疏也察覺到了,手一揮,一道靈力凝結的篷子出現在他們二人的頭頂。
謝卿辭的頭上也出現了一道東倒西歪的雨篷,有些擋不住雨,他面容木然,偏過大半張臉。
宋鶴曉以為是對他結的雨篷很不滿意,沮喪着臉:“你是知道的,我是個靈力廢柴。”
有就已經很不錯了。
謝卿辭還是不說話,隻是望着華清疏的身影離去,越來越遠。
光線很暗,某人的心緒雜亂無章。
白色的衣袍不染塵埃,可神君卻會笑吟吟地伸手觸摸,她所看見的無端凡塵。
亦或污泥,亦或雲端。
在神君眼中,衆生平等。
唯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