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手前，他會玩心大發地講一些場面漂亮話，這是頂級殺手的自信。然而輪到真正交戰時，他開槍時從不眨眼，也沒有過分的表情。他隻是挂着一張變态殺手應該有的撲克臉，永遠鎮定，野蠻，帶着侵略性的殺氣，每一顆子彈都經過了最快速的思考與模拟，無可抵擋。
不過……最近維克多·薩斯變得怪怪的，他好像有點高興壞了，各種意義上的。
起因是前日把那個該死的殺狗賊解決後，他的情路就開始變得好起來了。雖然最近他依然忙到爆炸，根本沒有時間打包行李，但是繼和薇薇安順利達成同居協議後，她還答應了過幾天和他一塊兒約會。
這導緻最近維克多·薩斯都是微笑着殺人，如同貼心完美的餐廳服務員般，還把送對方下地獄前的結語改成了更怪的東西：“噢，親愛的，别忘了待會兒來下城區吃個餅，謝謝惠顧。”
又或者是：“唉，真可惜，哥們，誰讓你今天出門時沒去下城區算個命。”
溫德爾看着坐在屍體堆裡拿美工刀沉浸于瘋狂割腕的薩斯，隻覺得眼皮一抽一抽，有點偏頭痛。不是？哥們，可是他已經挂了啊？他們都挂了啊！這裡隻有我倆還是大活人啊？！
思來想去，溫德爾又把整個場子巡邏清掃了一遍，逐個補槍。他可不想夜長夢多，真有個冤死鬼來敲他家門。
就像最近流傳的那個小道消息，布魯斯·韋恩終于揪出了多年前殺死他雙親的那個殺手，并氣勢洶洶地踢上了門。砰——不久後，那個年邁的窮鬼退休殺手在和這個可憐的百萬富翁孤兒聊完後飲彈自盡了。結果……嘿，誰能想到呢？這個脆弱的公子哥自己倒是先受不了了，回去後就得了憂郁症*。
針對薩斯的迷之微笑，溫德爾和布奇商量了一會兒，布奇還是建議維克多·薩斯應該去阿卡姆病院找雨果·斯特蘭奇修一下腦子，順便在急凍人那裡做個面癱療程。他們甚至找企鵝辦了張地下黑診所的醫療卡，又去奈何島萊斯利·湯普金斯醫生那裡打了個招呼。
“隻需要電擊一下，再挨一下冰凍槍。”溫德爾将那張醫療卡塞給了薩斯，言簡意赅地推銷道，“快速，便捷，高效。當然，你想再嘗試點别的也行。”
他并不想直接說懷疑對方可能得了神經病，需要去治一下。以他對于薩斯的了解，這家夥聽完了可能會笑，笑到肚子疼在地上打滾的程度，接着滿心歡喜地認下這個評價，再請他在蹦迪時喝幾杯草莓奶昔。
維克多·薩斯跳起身來，踩在了屍體上，活動了一下脖子，“哦？倒是挺刺激的。”
快速打量了一下上面的項目，殺手默默地盤算着或許改天可以和薇薇安約會時一起體驗一下。想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明顯了。作為回禮，他從兜裡掏出了一個牛軋糖扔給溫德爾，“對了，哥們，不要忘記今晚來下城區買餅，還能算命。”
沒幾天後，維克多·薩斯開始把女巫小攤傳單塞給同僚朋友和他的老闆。和往日那種冷冰冰地，帶着點變态幽默的疏離不同，他對每個人都展開熱烈推銷——喜歡一個姑娘，就要助力她的事業，為她瘋狂應援。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了，薩斯很正常。他隻是犯了天下人都會犯的錯，嚴謹來說，是遲到的青春期症候：不是出軌，也不是濫交，是無可救藥的單相思——簡稱癔症。
不過他認為他戀愛了。
***
薇薇安最近的心情也變得不錯。
雖然她拜托薩斯幫忙分發的追蹤符傳單依舊沒有幫她找到四顧劍的下落，但是她的生意卻好起來了，回頭客變得越來越多。
收工後，數着今日入賬，劍修小姐滿足地眯起了眼。雖然最近薩斯忙着工作沒有同她一塊兒出攤，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起了上次逛街時他超開心但手忙腳亂地舔着指尖上融化的雪糕。她愈發肯定，薩斯也是一隻貓，還是隻很棒的招财貓。
現在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那個該死的騙子神探又失蹤了，她不知道大師姐什麼時候會來砍她。思來想去，她認為權宜之計是賺夠錢趕緊跑路，找個地方躲一陣子。
隻不過……在人手烏龍後，薩斯為表歉意，還順路介紹了一些人來捧場。于是薇薇安開始遇到越來越多的老熟人……比如說，她在哥譚大學混學分時認識的老師和同學們……
雖然她與他們關系還行，但這并不是一個好征兆。畢竟關于其他人的下落，她也略有耳聞。好消息是：畢業以後，大家都有光明的出路——全部上過新聞頭條。壞消息是：上的都是頭号通緝榜。
當然，她理解，每個人在哥譚這座陰郁的城市待久了都會患上那麼一點厭世傾向，覺得這個世界遲早要完蛋。但是難道哥大畢業生有什麼硬性阿卡姆進修KPI嗎？環顧四周，薇薇安抱緊了自己的護照，她還不想在找到劍之前被引渡回國。
她第一個遇到的是稻草人喬納森·克萊恩。
他曾是隔壁心理系新生，比她小一級了。她曾經在變态心理學的課程上與他有過小組合作。在薇薇安的印象裡，喬納森是個敏感陰郁的乖乖仔，是個透明人。不過他私下裡卻瘋狂着迷于人的恐懼面和神秘學，身上散發出脆弱的氣質讓她想起卡夫卡小說裡的主人公。他有着一個十分嚴格專制的父親，對方隻在乎他的學業成績，稻稻十分敬畏甚至害怕他。
因此每逢大考時，喬納森都會惶恐不安地來找薇薇安算今日運勢。聊完以後，劍修小姐通常會丢給他幾段古詩詞讓她謄寫靜心。結果喬納森每次大考成績出來後，即便名列榜首，他都念叨着想要歸隐田園種水稻。
但是和艾薇·佩柏不同，他沒有絲毫種植天賦，他在實驗田種的東西總是翹辮子，并且因此被艾薇追着暴打。所以大家都喊他稻稻，并開玩笑勸他哪天可以去田裡當稻草人體驗一下。
然而很可惜的是，喬納森自從吃過她做的飯後，就再也不理她了。他看見她就遠遠開閃，像是看到了惡魔。
好吧，薇薇安不清楚喬納森後來都具體經曆了什麼，她隻是某天在報紙頭條上看到他殺了他父親後在廚房裡把他熬成粥的新聞，接着他被關進了阿卡姆精神病院。
看來現在的他已經順利療愈出院了。他克服了恐懼，進化成恐懼本身了。他将自己的身體全部包裹在繃帶與稻草的混合物裡，隻露出了一雙令人膽寒的眼睛。他的旁邊跟着瘋帽匠，戴着眼鏡、留着八字胡，缭亂的卷發和裝束讓他看起來就像唐吉诃德扮演的騎士。
但這還是讓薇薇安有些感動。
哥大學子的情路都不太順利，遠有物理教授維克多·弗裡茨痛失愛妻從科學怪人黑化成急凍人，近有高材生愛德華·尼格瑪精神分裂錯殺女友破罐子破摔成謎語人。不過眼前的喬納森看上去倒是讓人感到欣慰。他看上去有了個不錯的靠譜朋友。
打量着稻草人的裝束，薇薇安由衷地感慨道，在大夥這堆混亂失序的生活裡，他應該算得上是個成功人士。活到現在，他依舊不忘初心，嚴格按照自己的人生規劃辦事，并且成功實現——看看他的裝扮，他現在隻需要去鄉下随便找塊地站着麥稻中央，就能順利實現歸隐田園的夢想。
嗚——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能像他一樣成功，成為哥譚廚神之王呢？
在興奮感慨之餘，邊緣處隐約不安卻悄然入侵了薇薇安，哥譚陰郁的霧氣使她感到憂慮：那麼已經是那麼成功的喬納森，來找她幹什麼呢？現在的他已經不用考試了，也不用忍受父親的家暴施壓，他還有什麼煩惱嗎？
想到這裡，薇薇安上揚的唇角消失了。她默默把菜譜收了起來，拿出了塔羅牌，攤開在平面上，像是知心姐姐溫柔地開口：“好久不見，稻稻。你這次想來占蔔點什麼？”
但是他的騎士卻代他發話了。他推了推眼鏡，笑眯眯地看着她，“薇薇安，我們是來邀請你加入我們的隊伍的。”
薇薇安挑了挑眉，警惕地問道：“你的老闆是？”
“傑羅麥·瓦勒斯卡。”
薇薇安心裡咯噔了一下。
完蛋。
稻稻！跑！快跑！
這工作做下去是沒有前途的！
薇薇安忍不住搖着喬納森的肩膀呐喊，但是喬納森·克萊恩卻依舊如同稻草人般站在原地，露出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靠，他怕是現在腦子裡塞的都是稻草。
薇薇安深吸一口氣，掏出了一本孫子兵法和毛選，塞到了看起來好像還算清醒的瘋帽匠手上，看着稻草人，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勸年輕人還是多讀點書，免得被知識分子騙。”
瘋帽匠點點頭，露出迷之微笑。他收下了她給的書，接着從兜裡掏出一堆硬币，扔在了案闆上。薇薇安忍不住被這堆硬币所吸引，看着它們旋轉，分裂，跳躍，繼續旋轉，接着緩緩進入一種無法動彈的清明夢狀态。
稻草人嗚嗚嗚的聲音傳來，像是在溝通，提出反對，但是又被說服。他本來是想找薇薇安一起調黑暗料理毀滅世界的。瘋帽匠摸了摸他的頭，“傑羅麥說得對，東方人道德标準都比較高，光講理是不行的。走吧，我們去看下一出好戲了。”
***
一聲馬克杯摔破的清脆聲後，薇薇安再度睜眼，恢複了視線後，她發現自己身處哥譚警局。
環顧四周，一堆警察拿着槍，小心翼翼卻充滿敵意地将她包圍起來。警探詹姆斯·戈登眉頭緊鎖，神色嚴肅地勸她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而她手上拿着沾血鍋鏟和炸彈遙控器，身上還捆着數枚笑氣炸彈防身，像是個極端無政府主義刺客。
在一片混亂中，劍修小姐開始崩潰。
不是？
怎麼搞的？！
她并不想蹲大牢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