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淅瀝,牆上的挂鐘轉向零點。
躺在沙發上的艾薇·佩珀剛閱讀完最新的時尚雜志穿搭指南,她起身打了個哈欠,準備關燈睡覺。然而她剛擡起眼來,就被薇薇安的裝束赫然吓了一跳。
她困惑地看着從廚房走出來後,站在落地鏡前開始扮酷的舍友,“周,你這是……現在要出門嗎?”
劍修小姐活絡了一下胳膊關節,換上了一身從竟淩山帶來的夜行勁裝,将菜刀捆在了腰帶上,黑綢緞蒙面,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起來冷峻而充滿殺氣。
“沒錯。艾薇,你先睡,不必等我。”薇薇安戴上了十字架紋的黃金指套,像是荊轲在易水邊臨别般,擺了擺手,壯士斷腕般地沉吟道:“再見了,親愛的,今夜我将遠航。”
聽罷,艾薇·佩柏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将時尚雜志放在了一邊,一臉擔憂地盯着薇薇安,接着拿手背貼了貼薇薇安的額頭。
雖然她感覺薇薇安從前行為舉止也怪怪的,但自從對方丢了本命劍後,她的精神狀态貌似變得更加不穩定。
薇薇安向她轉了圈,挺直了脊背,張開雙臂,擺出了一副出劍的預備姿勢。“怎麼樣?”
“呃……”艾薇歪了歪頭,上下打量着她,露出為難的樣子。她對于薇薇安的造型藝術一向有點難理解,于是連忙切了别的話題,“你是要去約會……?還是……驅魔?”
“不是哦,是劫!富!濟!貧!”薇薇安搖了搖頭,将劍匣子背在背上,充滿幹勁。
看着艾薇依然滿臉疑問,劍修小姐滿是自信地對她解釋道,“江洋大盜,你聽過吧?自古以來,我們東方的俠客,在夜間做事都會穿成這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昏黃的燈光下,薇薇安在腰間别着的菜刀閃爍着神秘寒光,愈發映襯出她雙眸的堅毅和決心。
艾薇緩緩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消化着薇薇安的故事,她小聲問道:“真的嗎?”
薇薇安微笑不語,隻是潇灑地甩了甩衣袖,貼心關了房間的燈,戴好鬥笠,大步跨門而去,徒留室友小姐在被窩裡思考人生。
***
雖然康斯坦丁是個地獄級别的缺德欺詐師,但不可否認地是,在他們塑料師徒短暫的相處期間,他教會了她許多在哥譚生存之道,即便在他離開後,劍修小姐複盤那段悲慘經曆,依舊常學常新,受益匪淺。
這些天裡,在修道院裡靜坐聽教徒們忏悔時,薇薇安将康式演技與竟淩山精神融彙貫通,領悟出的核心法則就是:在合法合理合規的範圍内,不擇手段的缺德,無傷大雅的擺爛。
身為一個正人君子,無論是面對惡魔還是人類,在這險惡的世道是很難生存的。
例如初來乍到之際,身為一個東方人,為了混口飯吃,順便賺夠培養方案上的實操學分,你該如何快速打響你在異域驅魔界的名号呢?——那當然是釣魚執法。
釣魚執法,俗稱主動撞鬼。
本來,薇薇安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脫手康斯坦丁的這堆裝備,回血一下。畢竟他留下的這些東西對她而言都沒什麼吸引力。她一早就打算賺夠實操學分就跑路,轉業去做更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工作——廚師,而不是巫師。
更何況,他們劍修自古以來殺鬼,向來靠的都是我心光明,一身正氣,而不是這種身外之物,神靈辟護。身為東方道士,劍修小姐雖然不齒與魔鬼為伍,也不屑于成為他們上帝的使徒。
但是薇薇安在實踐過程中遇到了一點小問題。
首先,她發現根本就賣不出去這堆破爛玩意兒。她仔細研究了一下那堆銀制子彈,發現它們無論扔得多遠,沒過多久都會重新回到她的劍匣子裡,一顆也不少。
其次,她根本就賺不到錢。因為那群熱情的買主多半都是一群古怪的低等惡魔。嗯,從地獄來的那種,血統純正,味道正宗。
它們挂着各種僵屍号拍下她的裝備,隻是為了惡搞她,在交易時妄圖吃掉她的靈魂,引誘她簽下各種對賭協議和空頭合同。
感謝康斯坦丁一向對她的不靠譜忽悠,她現在的反詐騙意識十分卓越,但這種挑釁依舊令她感到很火大。
最後,她決定繼續挂着這堆法器,然後和那群主動送上門的惡魔面基,見一個打一個,效果非凡。
如此一來,她都不用和教堂談酬金出外勤驅魔了,直接反手就是一個綁架惡魔然後管地獄要贖金,或者送去三界流通處當藥材,到東方陰曹地府一日遊。
***
但這次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兩天前,薇薇安剛把康斯坦丁的遺産重新上架,就被一個正常賬号拍了下來。
買主很快發來了簡訊:【當面交易?】
薇薇安點進那個白熊骷髅頭像的主頁,快速看了一眼這個 VIP 賬号從前的購買記錄,信譽優秀,像是個正經的槍支愛好者,不差錢的主,可坑。當然,在哥譚,這份信譽的口碑或許是建立在對方每次交易後都把賣家做掉的基礎上。
思考了一下,薇薇安回複道:【行。但要加價。跑腿費$666。】
對方很快就同意了,接着發來了碰面地址,是冰山俱樂部的後街。交易時間,午夜一點。
***
哥譚的夜晚一向與竟淩山不同。這裡太濕冷了,擡首不見月。霧氣像是粘附在皮膚上的水蛭,吸吮着人類所剩不多的耐心與精血。
今夜還下着大雨,着實不适合扮酷。
站在燈光故障的廣告牌前,薇薇安壓低了遮雨鬥笠的邊緣,再度确認了一下交易時間,這是她第一次坑人,有點緊張。
離一點整還差四秒,天空的雨忽然全部停滞了。幽暗處忽然出現了一個影子,他低低地說,“小姐,可否借個火。”
這個鬼天氣,應該借個傘吧。薇薇安左手抱着劍匣子,上下打量着來者,另一隻手摸上了腰間的刀。
身姿挺拔,随着祂的降臨,四周空氣驟然沾染上一股刺鼻的硫火味。
祂穿着剪裁得當的漆黑西服,隻是赤着腳,脆弱又蒼白的皮膚上滿是泥濘。潑墨般的頭發未淋上一滴雨水,卻像是從沼澤裡爬出般濕濡,一雙腥紅色眼珠侵占了眼眶全部的留白,看起來詭異又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