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康斯坦丁為數不多的良心大發，他們師徒之間這頓最後的晚餐，他開溜前竟然記得提前買好單，沒有把她抵押在家庭餐廳裡當廉價勞動力，在後廚洗一宿的盤子。

夜半，劍修小姐将剩菜打包完畢塞進空蕩蕩的劍匣子裡，随後失魂落魄地走在哥譚霧氣彌漫的街頭。仗着此時路上稀落無人，她一邊痛哭流涕，一邊痛罵渣導，思考了一百種将康斯坦丁進行人道毀滅的措施。

她算是見識到了為什麼他被稱為地獄神探了，神不神，她是不得而知了，但是為人地獄是真的。淦！賭狗一條！他到底私下和路西法那群家夥搓了多少盤缺德麻将啊……！

然而罵到這裡，薇薇安臉色一僵。

她突然想起來：要命！明天早八要當堂上交黑魔法機械防禦術課程的期末論文。她很早就将選題敲定了，但是至今未完工。

這次論文意外事故發生絕對不能怪她是個拖延症晚期患者，隻能怪康斯坦丁這個渣導。

臨近截止日期時，她發現她之前在神秘學通行檔案庫裡所找到的幾個關于地獄學的事實論據存在着明顯的邏輯瑕疵，這導緻她目前在寫的那篇《現代靈魂粒子質量切割術——論魂器與物質恒定變量定律的實質*》進度陷入嚴重停滞。

她在學術問題上一向嚴謹，原本是打算在今日實操課結束後，找當事人康斯坦丁進行最後核對，從他那堆半真半假的玩笑話裡撿出事件真相。哪能料到經此一遭，她不僅本命劍丢了，論文也沒個着落。

事不宜遲，薇薇安趕緊抱着裝滿剩菜的劍匣子跑回公寓開始趕作業。

***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

另一邊，淩晨三點，她的舍友艾薇·佩珀*剛剛結束了關于孢子植物生長激素調控的觀察實驗，再次核對完數據後，她便離開生物工作台，回到公寓準備換件幹淨的外套。

樓道裡彌漫着一股辛辣香料煸炒乃至燒焦後的氣味，這令她歎了口氣，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

期末周死線降臨，在某些拖延症分子看來這是世界末日，而對于艾薇·佩珀而言這就是末日之後——沒别的，她有一個爆炸級别的 p 人室友，對方在 ddl 的追殺下，是真可以把公寓炸了。

果然，當艾薇·佩珀推開門後，整個房間好像經曆了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樣，擺滿了蠟燭和酒精燈，煙霧報警器滴滴作響，天花闆開始嗞水，坐在這堆廢墟正中央正是薇薇安和一口煮沸的坩埚。

如今薇薇安正以一個極其古怪扭曲的姿勢坐在在這些符咒陣法中間，奮筆疾書趕工着期末論文，嘴裡還念念有詞，時而左右互搏，仿佛被邪崇附體。

與此同時，薇薇安頂着天花闆的自動淋浴仍不忘記夾菜和溫酒——很好，這至少證明她依舊神志清醒，還是個人樣。

艾薇·佩珀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但走進室内後，她還是連忙轉移着她之前在窗台處擺放的盆栽。

植物一向能看見更多常人所不可察的事物，雖然她不在意薇薇安的随時随地亂跳大神，但是她的植物朋友們或許會被薇薇安的通靈現場所吓壞。

聽見有人開門的動靜，薇薇安頂着厚重黑眼圈，從那一沓厚厚的神秘學古籍前緩緩擡起頭來，看起來精神狀态堪憂。

“嗨，艾薇，晚安。對了，别擔心，我已經給你的花朵朋友們都澆過聖水了。呃，早安？祝你中午愉快，殿下。”

薇薇安對她的室友小姐虛弱地招了招手，胡言亂語一通後比了個 ok 的手勢，接着往嘴裡塞了一把幹辣椒，從坩埚裡撈了塊毛血旺，又灌了點涼茶，癱倒在地。

她剛剛把自己魂體切了幾片當數據試驗進行核查補充，快結束時還不幸撞上一群地府公務員，不得不輪番和他們扯皮舌戰，如今的她外實内虛，陽氣不足，但肝火卻燒得旺極了。

但無論如何，劍修小姐的論文是終于踩着各種意義上的死線肝完了，隻是卷面不太幹淨，像張剛從油鍋裡撈出來的白菜葉子，希望老師不會因為外在形象而扣她的分。

薇薇安誠懇地忏悔：下次一定早點動筆。

雖然已然習慣了這位東方神秘舍友的異常舉動，但途徑薇薇安身邊時，艾薇·佩珀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薇薇安在鍋皿裡放的食材（存疑），再度擔憂地皺起了眉頭。她一直覺得薇薇安或許有點異食癖的毛病，應該抽空去看看醫生，順便做個胃鏡。

***

劍修小姐和艾薇·佩珀第一次見面是在她來到哥譚不久後，剛搬進來的那個中午。

薇薇安放好行李後，正在玄關廚房處搗鼓着開火第一餐，墨魚熏培根芝士烙餅，外加蜂蜜涼拌火腿腸，牛奶糖烤醋肘子，還有醬油巧克力。

還差點辣椒，劍修小姐轉過身來，準備去客廳翻翻行李。就在此時，艾薇·佩珀無聲地走進了廚房，如同一隻小貓般，她的腳步輕極了，懷裡還抱着一袋過期面包和半死不活的植物。

她們兩個互相大眼瞪小眼，似乎都為對方的出現感到詫異。

首先，她們都沒料到房間裡會有第二個人。其次，她們都覺得對方打扮古怪，來者不善。最後，她是誰？

劍修小姐想，這位不速之客或許是從通風處的窗戶翻了進來，也或許是拿着鑰匙開了門，亦或許是從地闆縫隙裡爬出來的，她并不好當機立斷。

至少前幾天看房時，房屋中介苦惱地對她說，這是個鬧鬼的單人間，所以一直脫手不得，低價出租。聽罷後，劍修小姐當機立斷簽下合同。

因為便宜。

呃……如今的她看着眼前驟然出現的陌生禦姐，紅發綠眸，面色蒼白而冷峻，衣着繁複又淩亂，一口尖銳的雪齒，就像隻吸血鬼。朗朗乾坤，正午時分陽氣正盛，難道說……西方鬼魂連生物鐘也和東方不同？

薇薇安拎着四顧劍，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嗨？”

女人依舊面無表情，卻迅速鎮定下來。看了一眼薇薇安在鍋裡煮的食材後，她微微颔首，隻是冷不丁地發問道：“你是素食主義者嗎？”

她這話問到點子上了。

劍修小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想起了竟淩山上的夥食，一天天嘴裡淡出個鳥來；又想起來剛下船時在餐館裡的吃草白人飯，有點委屈，也有點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