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你首先應該入鄉随俗，暫且将過去東方的名号擱置吧，你該取個西式的花名。這比較能夠适應水土，淨化磁場。

伊芙？莉莉絲？不……感覺都不太對，讓我們問問天意。

他思考了一下，将手裡的十字架扔了出去，正中街邊俱樂部挂出的應召女郎畫牌。那位金發性感尤物的大腿根處用意大利花體謄寫着 Vivian，顯得尤為香豔。

看着他輕佻的舉動，劍修小姐在無語之中帶着一些惱怒，掉頭就走。她好歹也是學過基礎物理和西方入門神學的，還是滿績結業，對于他一通胡扯根本不信。

但是如今身在異國他鄉，她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回去冷靜了一下，她還是接受了康斯坦丁給她選的名字，薇薇安·周。

與此同時，劍修小姐總是對于他教給她的生存之道感到迷惑。

他的話總是似真似假，玩笑與實話混在一起，她需要謹慎甄别。薇薇安還記得起初當她感到靈力紊亂，向他咨詢時，他隻是看了眼她畫的東方符咒，然後笑了。

接着他從兜裡掏出了一盒火柴，往她的符紙上多加了道六芒星，接着點燃了煙，“這事很簡單。薇薇安，你以後畫完符後，記得把符咒疊成對應的物件。對了，你都會疊些什麼？千紙鶴會不會？那玫瑰花呢？”

劍修小姐遲疑地點點頭。

他滿意極了，吸了口煙緩緩說道：“嗯，很好，這兩樣東西都是功法極佳的。”

為了盡快恢複靈力，也為了以防不時之需，遇見兇獸時如果現疊符咒，她早就死于非命。聽完他的指導建議後，劍修小姐不日不夜地耐心謄寫着朱砂符紙，終于疊夠了一千九十九朵玫瑰花裝在書包裡。

呵呵，結果全被康斯坦丁拿去把妹了。

事後她才知道，她的符咒壓根沒出錯，隻是哥譚天氣太濕，符紙有些受潮失效。至于治不了洋鬼，這更簡單。把朱砂混上水銀，符紙澆上聖水，再拿吹風機烤幹就行。

彼時的劍修小姐還是太天真，缺乏閱曆，不懂人間險惡。她沒有意識到，哥譚是個高危城市，她的導師是三界最牛逼的欺詐師，這個事實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對方會把她坑到連褲衩子都不剩。

在第一堂實操課上，他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破解之道自在心中，術士最重要的就是見機行事，靈活變通。

站在冰山俱樂部門口，劍修小姐頂着濃厚的妝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從頭到尾金燦燦的脫衣舞娘裝束，呃……康師父，這就是我們要來這裡參加賭場派對的原因嗎？

“薇薇安，我們今晚可有大事要幹。”康斯坦丁掐滅了手上的煙，語調深沉地說。

他們今天的任務是潛入這裡，解救被囚禁在此處的黑化吞金獸，順便對快喪命的賭徒進行一場小型驅魔。

“可是……？”

他皺起眉，反問道，“嗯？孩子，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賭術嗎？”

劍修小姐的鈍感力令她沒有意識到絲毫不對勁。

她放松下來，露出信任的笑，合上手認真說道：“那我信了。您可是能和魔鬼打賭簽契約的修士。這個我之前在小說上也看過。唔……他叫浮士德……對不對？”

劍修小姐的眼睛亮閃閃的，看着眼前小孩這樣天真的臉蛋，康斯坦丁慵懶地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他将煙枝夾在指尖，缭繞升騰的煙霧掩蓋了他面上複雜的神情。

他摸了摸她的頭，表示肯定。

于是薇薇安握緊拳，拔出了劍，如同壯士扼腕般準備沖進去替他打後場。康斯坦丁攔住了她，眼底帶着幾個算計的狡猾，“那麼薇薇安，今夜需借你的寶劍一用。”

薇薇安疑惑地歪了頭。康斯坦丁言簡意赅地解釋道：“我們需要底牌，初始資金。”

于是劍修小姐被他說服了。從竟淩山下來的小道士，不……應該說大部分從種花家出來的年輕人，都有對老師的話深信不疑，半信半疑依舊選擇先聽聽看再說的不良習慣。

那晚他們的任務很順利。她甚至就着簡陋的舞台條件，略微施展了一點劍術，在喝彩聲中小賺了一筆。

事後，康斯坦丁将劍還給她時，他還順便給她科普了個西方傳說——不能回頭。

他說：「因為俄厄浦斯在地府忍不住回頭了，所以他無法将死去的愛妻重新救回人間。薇薇安，聽完這個故事，你悟到了什麼嗎？」

劍修小姐笑了。她自信地報出滿分回答：“這我熟。我們東方也有類似的傳說。例如走夜路時如果有人拍你，千萬不能回頭，肩頭的魂燈會滅。”

……

康斯坦丁無奈地扶額，他點明正确答案：薇薇安，切記，你的劍，必須午夜過後才能打開看。

劍修小姐鄭重地點點頭。

在康斯坦丁離開前，薇薇安美滋滋地從兜裡掏出剛掙的金币，分給他一大半，亮晶晶地擡起眼，一副求表揚的開心模樣。彼時的她想有了這些，短期内他們終于不用過得那麼潦倒了。

然而她看見康斯坦丁的臉上閃過一絲心虛。

不過她并沒有在意，她覺得康斯坦丁一直有點氣血虛弱，需要調理。

在康斯坦丁離開後，她守在桌前，盯着盒子裡的愛劍，直到她因為午夜前感受不到劍靈，她忍不住拿起來晃了晃，卻發覺這個盒子沒有一點重量。

那是劍修小姐人生中渡過最陰暗絕望的一個午夜。

一百顆懷疑的種子在她的心底生根發芽，她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老師。直到午夜一到，她立即打開盒子，發現裡面空無一物，而康斯坦丁前一刻坐上了離市的火車。

得知真相的劍修小姐在桌前邊往嘴裡塞着飯，一邊号啕大哭。須知一個劍修不能沒有劍，就像番茄炒蛋裡面不能沒有紅薯粉條。

【在寰宇鏡前觀察的同門】

青阆：呃……這兩者有關聯嗎？

掌門：人家劍都丢了，讓讓她吧。

這是康斯坦丁在離開前教給劍修小姐最後的道理：在哥譚生活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必要時刻，你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都能把靈魂出賣給三個魔鬼，轉手把她的劍抵押給賭場還債，有什麼奇怪的？

這破學校，誰愛讀誰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