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此時房門一響。她作出戒備姿态,結果是律師出來了。
經過一整天的來回争執,律師已經不想再被烏蘿捉住,胡亂勸解幾句後慌慌張張逃離此地。
米聶卡感興趣地望着律師的背影,也舒展身體站起來:
“好了,今天很開心。我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烏蘿在這一刻打定了主意:
“不。我有其他事情要問你。”
他沒有問,隻是緩緩低下身體,重新依靠在她身邊。
通過兩人頭頂的透明穹頂,可以看見漂浮在漆黑夜空之中的雪花。跟随着白色粒子降落的冷意似乎格外真實。
“卡西烏斯離開之前,曾經對我說過,他會用盡一切方式回來。”
烏蘿注視米聶卡的一舉一動,認真問道:
“米聶卡,告訴我……是你策劃了什麼嗎?我的意思是任何事。任何可能讓他這樣懷疑的事情。”
米聶卡笑了一聲:
“是律師讓你這樣問我的嗎?他認為我在那天晚上偷偷潛入了星艦内部,殺害了指揮官僞造成意外,然後在幾個小時之内趕回來,出現在你面前?”
“我知道你仍然保留了進出星艦的資格。而且你在那天晚上确實不在住處。”
她一邊說,一邊因為他的質疑而感到受傷:
“那個仿生人如果發現任何證據,就能以卡西烏斯的名義展開調查。你認為我在意的是他嗎?我隻是想讓你洗清嫌疑……”
“那就不要懷疑我的去向。聽我說。”
米聶卡伸手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笑意仍然殘留着童年時的痕迹。得意,狡猾。
糟糕。
烏蘿心想。
他太清楚她的所有弱點。用起來也太熟練了。
更糟糕的是她不想反抗。一次也不想。
“就像你說過的。現在的仿生人還不是卡西烏斯本人。至少在記憶完全恢複之前不是。”
米聶卡移開手,指向了頭頂的燈光:
“況且,他沒有異能。你可以方便的操控他,以他的名義去對付那些不懷好意,想要剝奪你的權力的人。至于從哪裡開始呢——我提議從利用他繼承遺産開始。”
烏蘿想出口反駁。但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米聶卡說的一切都看似有道理。但在某個地方,她仍然覺得……
“放輕松。至少今晚你不用擔心。”
他俯身靠近,觸須溫柔地圈住了她的後腰。耳語聲在兩人之間振動,從她耳邊蜿蜒而下,溪水般淌入意識深處:
“讓我來幫你,好嗎?”
“什麼?”
烏蘿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他的懷中因為緊張而僵直。當米聶卡低頭用嘴唇觸碰她時,她的氣息傳達到他的口中,被軟化了,順着他的觸須再度回到她的血肉之軀裡,緩緩撫慰每一道神經。
像是陡然綻放的紅色鮮花,他在她逐漸朦胧的視野裡張開了嘴唇,寒光閃閃的尖牙正在淌下甘美毒液。
她的意識在血紅色的混沌中勉強成型:
“米聶卡……我……等一等……我想……”
他的毒牙拂過她的臉龐,隻是輕輕一點,甚至沒有讓皮下的神經感受到威脅。然後重新被濕潤無害的嘴唇取代。
“當然。一切以你為主。”
他輕聲道。令人溫暖而窒息的懷抱漸漸消失了。
等她恢複視線,米聶卡已經退開了,帶着心照不宣的意味注視着她。她急忙想要解釋:
“我沒有……想要拒絕你。隻是……時機不對。”
當晚,米聶卡仍然在烏蘿的要求下留在了宅邸裡過夜。她在卧室裡擺上了一張折疊床。兩人像童年時那樣面對面躺下。
雪已經停了。卧室的透明穹頂此時顯示出幹淨明亮夜空。烏蘿伸手搭在床沿邊,感受着米聶卡的體溫。
他的氣息陌生又熟悉,大部分時候聞起來是幹淨的舊衣服氣味,偶爾摻雜鐵鏽味。
卧室門外,仿生人的腳步聲忽遠忽近。
他似乎是在茫然尋找什麼。
烏蘿閉上眼睛,幾乎是立刻陷入回憶組成的噩夢之中。
夢裡沒有米聶卡。隻有她孤身搭乘離開母星的星艦,前往荒涼的無主之地。卡西烏斯的目光就這樣在夢境之上注視着她,似乎想要将她束縛進無窮無盡的噩夢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