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醒問月鼎:“這片地不好走。”
往前走幾步,問月鼎感覺腳下踩到什麼硬邦邦的玩意。
低頭,是一截蒙着泥的白骨。
他趕忙觸雷般挪開腳。
四周散發着淡淡的腐味和血腥味。左手邊一個個隆起的墳包邊上泥土松動,黏糊糊的土壤裡,還露出破布片和類似腐肉的碎塊。
“活屍會從墳包裡面爬出來,天亮再爬回去。”
堯犬的膽子大得出奇,他指向地上一處洞:“有些爬得慢,來不及把自己埋住,就會留個洞在外面。”
越聽,問月鼎的臉色越白。
倒不是被吓出了好歹,是讓這的鬼氣刺激得不适。
對氣的感知太敏銳,更容易受到氣的影響。
天還沒黑透,亂墳崗的陰寒氣已經重得出奇,很難想象天黑後是何等光景。
腳邊傳來簌簌的聲音,像是碩鼠挖洞。
低下頭,問月鼎和一個還算完整的活屍大眼瞪小眼。
活屍還是個半大小孩,半截臉讓土埋着,少了手指的手可憐巴巴地捏着顆墳頭草,掙紮着想要爬出來。
像是顆小蘿蔔頭。
問月鼎禮貌地讓開道。
“他們出來的越來越早,最開始得天黑透才出來,現在傍晚就會開始挖地。”堯犬收起輕松的态度。
“你要查就盡快,附近的瘴氣要起了。”
更早出現的活屍,也帶來更重的瘴氣。村裡的瘴氣還沒出現,墳頭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灰黑色的霧。
“得罪。”
眼前的活屍已經整個冒出地,問月鼎輕聲念了句,将一張符往他背上拍去。
這是用來窺探怨鬼記憶的符咒,而魂魄被強行囚禁在死軀中的活屍,某種意義上就是怨鬼。
煉屍不是簡單事,凡是有人煉活屍,就算不直接接觸屍體,也至少得來亂葬崗下陣。
多抓幾個活屍問話,比自己抓瞎好得多。
可符咒接觸到活屍的脖頸,隻是發出黯淡亮光,符上的咒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而那活屍的頭轉了大半圈,懵懵懂懂地看向問月鼎,絲毫未受影響。
“不管用嗎?”
堯犬不懂符法,隻看出問月鼎的臉色不甚好。
問月鼎又換了張符,結果同剛才一樣。
他動作太慢,弄得那半大活屍都不耐煩了,一瘸一拐地離開田埂。
“符沒問題,可對他們不起效果。”撿起落在地上的符,問月鼎确認上頭的紋路。
堯犬提過,之前來的道士用符也沒效果。
莫非不是符的問題?
此地的活屍本就特殊,或許不能被劃在怨鬼的範疇。
可仙家用的符,全都是在把活屍當怨鬼的基礎上才能起效。他針對怨鬼的符無用,齊改貼在門上辟邪的符同樣可能失效。
心中冒出荒謬的猜測,他看向一旁浩浩蕩蕩出發的活屍們。
“我們跟着活屍,去看他們會不會和往常一樣敲門。”
“不過......估計得等很久。”
看着晃悠半天才挪出去半步的活屍,問月鼎感覺一陣頭疼。
就活屍這速度,等趕到附近的居民家再敲門,怕是至少半個時辰。
今晚真不能合眼了。
“這倒不用。”
堯犬若有所思:“我有個辦法,一刻鐘就見效。”
問月鼎好奇:“當真?”
堯犬修為不過築基,居然還有此等本事。
“當真。”
堯犬臉上的笑容深了些,露出顆虎牙來。
一刻鐘後。
“嗚嗚嗚......”
瘦巴巴的活屍被堯犬提溜着,拖行到山邊小屋門口,碎肉被劃拉一路。
他毫無反抗之力,被粗暴地丢在地上。
“敲門。”
堯犬踹了他腳,居高臨下下令。
“嗚、唔好!”
這活屍壓根不敢忤逆他,忙不疊點着都快要掉下來的頭,戰戰兢兢敲了兩下。
咚,咚。
齊改的符咒不要錢,堯犬的屋自然也貼了。
門上符咒亮起,但是活屍安然無恙。
“繼續。”堯犬繼續指揮他。
可再敲幾次,符咒都攔不住活屍。
“嘶,還真是不管用。”
堯犬回頭,看向目睹他全程暴行的問月鼎。
問月鼎沒吱聲,臉色因為活屍身上的鬼氣愈發蒼白。
他嘴唇緊抿,默默往後退了退。
堯犬的蠻勁比一般築基期修士大太多,還好沒惹他。
“這人本就不是好東西。”堯犬以為他的臉是被吓白的,忙解釋。
“他生前拐了村裡好些小孩去賣米肉,換好錢就去暄城賭,最後是讓村裡人活活打死。”
原來如此。
問月鼎了然,往前挪幾步。
少俠仁義。
又是一刻鐘。
花花綠綠的符咒貼了活屍滿臉,上面用朱砂、礦墨寫的符文歪七扭八,瞧着頗為瘆人。
活屍眼珠暴突,抖若篩糠:“救,救.......”
他依舊安然無恙,隻是精神上受了刺激。
要不是已經死過,他能再被吓死一次。
那雙無光的瞳孔裡,倒映出兩個恐怖又模糊的人影。
“我會的所有鎮怨鬼的符,對他都不起效。”
問月鼎語調惋惜,溫柔輕歎:“連化屍化骨的咒都沒反應,很難辦。”
看着問月鼎蒼白但平靜的面龐,站在他身後的堯犬默默往後退了半步。
化屍化骨.....
問月鼎這明鹫宗,它真的正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