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決觀察着他,問。
“好多了。”許清言嘟囔道:“不難受。”
陳念決繃着臉,沖面條擡擡下巴:“帶的午飯。”
“我…沒什麼胃口。”許清言實話說。胃空久了反倒有點反胃。
“那不吃了,先放着吧。想吃的時候再說。”
許清言點頭,又喝掉半瓶水,過了片刻緩過勁來,還是拆開面條蓋、卷了一叉子。
“好吃。”他含糊着說。
陳念決看過去的時候,這人眼圈又有些紅,嘴角沾着芝麻醬,有點狼吞虎咽地塞了幾口,臉頰鼓着。袖子滑到瘦勁的腕上,手背上的傷遮不住再次露出來。
陳念決目光很難移開。
二班的桌椅終于修好了。他們時隔多日可算是想起這茬子事。前個月借一班的課桌被補還回來,晚自習的課間,二班學生吭哧吭哧搬進後門。
後排那位叫段停淮的男生,當晚沒動,但第二天早上挪回了原位。
跟他坐的人叫紀宣,可能有點不适應,六月份又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段停淮座位旁邊。
一班人原以為總是冷着臉的段停淮會直接不客氣地叫他滾。結果好戲沒看成,誰也不懂為什麼段停淮默認了紀宣的湊桌行為。
而許清言和陳念決。許清言那天看到桌子被搬回來,偏頭瞧了一眼,就再沒有什麼動作。
全班...…整個年段,都知道許清言和陳念決玩得好,誇張點就是大衆口中形容的“形影不離”。校園牆三分二是四處抓拍的同行照片。于是也見怪不怪了。
不過許清言有問過陳念決的意見。
某節衛珊的課上,許清言看着滿抽屜的書,又瞥眼旁邊的空座,轉向陳念決。還沒說話,陳念決半邊眉毛先挑了起來,懶散地問:“你想坐回去嗎?”
許清言牙齒咬着舌頭,說:“沒。”
“不過怕你覺得擠。”
“不擠。”
“好。”
于是位置徹底易了主。不等人去霸占,第二天,那張空課桌就被前排“絲瓜”男孩占領了。
班長方松菡應全班同學的呐喊,找上絲瓜——絲瓜原名劉山高。
班長扼令絲瓜把置書櫃上的昆蟲世界、奇異花卉和鍋碗瓢盆搬空。不許膈應怕節肢動物的孩子。
劉絲瓜屈于班領威壓,恭敬不如從命,頂着幾十雙發射出炮火的視線,把他的寶貝們搬離了公共财産,轉而投靠後排那張空桌子。
然後每節下課都要去看看自己養的蝴蝶、蜻蜓、蜘蛛……是否适應抽屜和課桌新環境。
日子悠悠長長,健康地生活着,平淡裡也有滋味。
許清言有天晚自習回家,在家自己制作炸紫薯球、香煎鳕魚。煎完放在客廳泡茶的矮桌上,蹲着吃,把軟嫩的魚肉全吃完了。
然後莫名其妙想起陳念決,給陳念決拍了張照片。
許清言微信名叫“響響”。
22:35
響響:【想吃不?】
22:36
c:【你自己做的?】
響響:【當然啦,很好吃(饞)】
響響:【要不要嘗下,明天帶一份給你。】
c:【要。】
第二天許清言起了個大早,用微波爐加熱炸紫薯球和炸紫薯條,眼瞧手表時間還夠,拆了盒新鳕魚,淋油現煎,煎至兩面煎黃起鍋,放進保溫飯盒裡,帶去學校。
結果許清言在上學路上就碰到了陳念決。校門口人多車多,他遠遠的舉手打招呼,真的被陳念決看見。
陳念決走過來笑說:“你今天比平時早。”
許清言把提了一路的保溫袋給他,有點驕傲地道:“因為提前起床,想秀一下廚藝。”
陳念決握着被仔細封好口的保溫袋,謹慎地換到右手提。
“謝謝。”
許清言調侃他:“什麼啊,都這麼熟了還要說謝謝麼?”
相視一笑。“下次不說了。”
好像不用太刻意去相處、去靠近。磁場已然在悄無聲息當中,軟融融地接納了彼此。
兩個人仗着坐在最後一排,無法無天,大清早就把許清言炸的東西全吃進肚子裡。
可能還是因為太美味…
高中生就是靠着這些幸福瞬間活着的。至少陳念決是。
早自習路過後排簡直是隐形虐待,同班的聞到那股香噴噴、油炸食品烘焙過的空氣,都留下羨慕的口水。
一位叫紀宣的男生頻頻轉頭,許清言含笑分了他兩塊兒炸紫薯球,他臉大紅特紅,然後腼腆地說“謝謝”。
高一就在這樣的平凡中漸漸漸漸走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