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身後走過來一個人,手腕搭在陳念決寬肩上,周柏翔大大咧咧道:“不客氣,今天我小妹生日。”
周柏翔看看陳念決,再看看許清言,這麼來回轉了兩圈,似乎是為了緩和個氣氛,終于憋一句萬能公式:“我看你有點眼熟啊,你在上大學還是高中?哪個學校的?”
許清言如實說:“我是茉城大學的,就在旁邊。”
好家夥,這說不定還真的認識。
“嚯,”周柏翔摸了摸鼻子,“我們倆也是,在那兒讀法學,你大幾了?”
“大一,我是新聞系的。”
周柏翔于是笑嘻嘻地伸出手:“學弟好啊學弟好啊。我叫周柏翔,他叫陳念決。”
這倆人還真就和許清言一個學校,那麼周柏翔那句“眼熟”就不算瞎胡謅了,這說不定真碰上過。但他們校園大得很,不是一個學院的,平時要想碰到估計也難得。
許清言瞟了陳念決一眼,而陳念決正巧用深色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許清言撤回視線,禮貌跟周柏翔握手。
周小雨從後面端着蛋糕邊吃邊走來了,順帶踹了一腳周柏翔。她很大方地對許清言說:“你們一個學校的呀?剛剛看到你,我就覺得你長得真好看。”
許清言笑了一下,眼廓、臉蛋弧度清秀又柔順,他看着周小雨糊着奶油的臉,說:“謝謝。”
周小雨忍不住多瞅他幾眼。
許清言有種柔和的好看,眉目不帶多少向外擴散的尖銳,反而内斂又含蓄力量。被他注視的時候,讓人能明白面前是一個溫和又柔軟的人。
“不用謝,今天我生日,那邊還有吃不完的蛋糕。我再給你一塊吧?”顔控周小雨沖他嘿嘿一笑,把剛吃完的蛋糕紙盤塞她哥手裡。還沒等許清言回答,拽着堵在許清言面前的倆人走了。
沒過一分鐘,挖了一大塊三角形蛋糕端過來。
許清言不接不好,起身接過來,感覺自己今天晚上成了一個隻會說“謝謝”的機器。周小雨又毫不吝地對他一通誇,等小姑娘捏捏辮子轉身走開的時候,許清言坐下吃蛋糕。
很好吃,香草口味冰淇淋蛋糕,意外的不膩,但他吃得有點慢。最終拿鐵還沒喝幾口,差不多要八點半了。
外面的天色烏壓壓的,估計再不走就躲不掉要淋雨。但他此刻聞着小店裡甜甜的蛋糕香味,感受着暖意十足的室内溫度,突然不是很想離開。
就像如果等到下雨了,他就有理由不回家,或者是有借口說服自己不回家了似的。
上了大學,他媽媽尤晴擅自給老師交了外宿申請書,反正文件全程沒有經過他手,連他的名字都是他媽給簽的,堅持讓他每周沒什麼課的時候就回家住。這也導緻許清言每次在路上來回要花兩個小時,而他從小是個暈車體質。
許清言有時很好奇他媽媽突然爆發的控制感和緊迫感的緣由是什麼。他記得小時候,尤晴是個什麼都不愛管,随便把他丢在哪散養的人。現在成年了,她卻開始小心翼翼地監視着自己。
他不喜歡這種接近病态的控制欲,也不喜歡回家承受那種說不出來的、透不過氣的壓抑環境。
那就多待會好了。
他的同校同學還坐在店裡聊天打遊戲,周小雨時不時冒出幾聲怒吼兇懾周柏翔:“你開着個車子就過來接我一下啊!有人打我!” 周柏翔就毫不客氣地回怼過去:“你菜得我想罵人,我們簡直懶得帶你。”
起初許清言還分出神聽他們的對話,再然後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他靠在很舒服的軟沙發靠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思緒越來越混亂、沉重……
迷迷糊糊間總感覺有人慢慢從他身邊走過去,二樓門把手上的小鈴铛響了第四五次,他想醒過來,但眼皮好沉。
直到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想說:“我困,别拍我……”
就這樣過了幾秒。
許清言心猛然很重的墜了一下,睜開眼睛,這才發覺自己居然不踏實地睡了過去。
一着急直起身,身上搭着的毯子還往下掉,他趕緊攥住,沒搞清楚怎麼回事。
那個叫陳念決的男生不再坐于很遠的地方,而是坐在他對面。店裡很空蕩,暖氣還開着,燈關得差不多了,隻剩收銀台上面一盞。
他們坐着的這片方寸之地黯淡不清。人不知什麼時候都已離開,許清言桌上的拿鐵和蛋糕紙盤也收拾了幹淨。
許清言一時想不起來現在是什麼時候,自己在哪裡。
“醒了?”陳念決從手機屏幕上抽出目光,望向許清言疲倦的神色,告訴他,“十點了,他們才下樓,之前叫你但你一直沒醒,現在走吧?”
外面雨劃在透明玻璃上,街燈亮起卻看不清樓下有沒有人在走動。
“十點了。”許清言點點頭,重複了一遍,感覺心口悶悶的。
他把毯子疊整放在沙發上,愣了一下問道,“是你給我的毯子嗎?謝謝。”
陳念決正把手機裝進口袋裡,聞言,他看了許清言一眼,簡單道:“沒什麼。”
等走到樓下,許清言才想起一個更大的問題——他沒帶傘。
就呆站在那兒片刻,直到肩膀處的布料被蹭了一下,另一種有别于雨水的味道包裹過來。
“店裡沒找到多餘的傘,”陳念決站在他旁邊低頭說,“你跟我用一把好嗎?去路口可以打到車。”
許清言說“好”,然後就感覺對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另一個暖烘烘的溫度透過薄衣服傳導到他身上。
兩個人湊在一把傘下沖進雨裡,鞋子很輕易的濕了,雨還斜斜地飄進來貼在皮膚上。
就這樣站在路口等了半晌,一輛出租打着雙閃停下來。
等車停穩,陳念決把後座車門拉開,許清言鑽進車裡的時候,陳念決還扶着車門打着傘站在外面。
逆着光,許清言看到他白色衛衣濕了半邊。
“你不上來嗎?”許清言用手背蹭掉飄到眼睫毛上的水珠,問他。
“我還有事。”陳念決扯起衛衣帽子,把黑色的自動傘收起來、推短杆子,放到許清言腳旁邊。
然後他關上車門,偏頭示意司機可以走。
透過玻璃,許清言看到雨肆無忌憚地打在他身上,帽子很快被水浸濕。
許清言反應過來,趕緊搖下車窗要把傘遞出去:“陳念決?你快拿去,我用不着了。”下一瞬間他手腕被濕漉漉的手指推了回去。
陳念決太高了,這個角度正好遮住路燈灑下來的微光,許清言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自己正在被沉沉的注視。
兩廂無言片刻,雨聲漸噪,司機踩下油門,許清言聽不清他說了句什麼,隻能看見他嘴唇動了動。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是一句——
“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