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茫然地對上了耿旭輝匆忙别開的目光。
“我已經通知大部隊你沒事了,一會有車來接我們,我背你下樓。”
耿旭輝沒有食言。
可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一點點。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的遭遇并不是因為什麼犯罪分子的一時興起,而是各大早已在災難來臨前就已經存在多年的異能者組織之間的矛盾,波及到了身為高級異能者子女卻并不知情的她。
那些人想要的并不是一個玩具娃娃,也不是拍片子拿去賣錢的女演員,這一切都是順帶的,他們想要的隻是她死掉而已。
洩/欲不過是洩憤的一部分。
可沒有人能保護她了,那些照片和視頻被發滿了各大論壇。災難中人們的情緒急需一個洩洪口,而她恰好就擔任了這一角色。
無數人參與到了這場撕碎“最強異能者”的狂歡之中。
他們快意地審判着她的不潔,她的淫/蕩,她那若無其事大大咧咧地在災難開始時與其他人交好的模樣。她的舍友們前一天還追捧着她,後一天便在一個個評論區留下苦她已久的“知情人發言”。
官方正與異能者組織暗中角力,她的視頻成為了輿論戰衆多前沿陣地裡的一個。異能者是沒有國籍的,因為他們在擁有異能的瞬間就已經是“異能者”而非“人類”。法律能規範和保護的是公民,可公民下屬的物種類别隻有一個。
她的祖國不再會保護她了。
她的祖國不再是她的祖國了。
後來的日子,她過得渾渾噩噩。
她記得新上台的主席姓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黃桃。這位年逾六十的書記臉上帶着年老的貓咪一樣溫暖而柔軟的微笑,在電視屏幕上宣布将以全力推動異能者平權事業。
于是很快黃桃書記以叛國罪被處理,留下十三頁遺書後自缢于獄中。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會自殺!我不相信她會叛國!”
她聲嘶力竭,可她的愛人,那個倚仗着權勢告訴她會給她庇護的女人,伸出手攔住了她。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那女人睜着她那雙暗金色的眼睛,看不出是喜是怒,“包括黃桃和冤枉黃桃的人。”
“你沒辦法幫她翻案平冤的,我們連人類都不是。”
我們不是人類。
此處不是故鄉。
黃桃畏罪自殺後不到一年,懸挂在世界上最大的人類避難所上空的紅旗墜于地面。
連同災難開始時她幼稚的救世主之夢,連同她少年時什麼也不懂的滿腔熱血,一切都還活着,但是就此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