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已經離開了。
腹中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地想要翻滾,可這張學校宿舍的床闆隻有這麼點寬度。她的雙手奮力攥着身下的被褥——這是僅有的被褥了,其他的也都已經被北上前往廣播中所說避難所的大部隊打包帶走。灰色的天光讓這件空蕩蕩的宿舍裡透着寂靜——不是死寂,因為她還沒有就此死去。
荷槍實彈的武警,那和她并肩作戰過的耿旭輝,此刻正站在房門外。是她将他趕出去的,她說喪屍化用不了半個鐘頭,如果一會看到她屍變,直接隔着房門的玻璃開槍就好。
她不想讓他身上也濺到喪屍的血,這一個多月來誰的身上能沒有傷口。更何況她知道,自己這樣的異能者一旦屍變,就不一定是一個耿旭輝能壓制得住的。
他隻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而已。
可腹中的疼痛卻沒有向上蔓延的趨勢,她記得自己看到的那些喪屍屍變前都是驚恐地由下而上一巴掌一巴掌拍摸到自己的脖子,最終絕望地掐住自己的咽喉。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縮一縮的劇痛似乎在蔓延向下。
窗外忽然一道閃電,将眼前的景象照得灰白。
她忽然慘叫起來,在一個月内布滿了老繭的雙手松開了被褥,發狂似的揮舞着,将床架砸得咣當作響,她整個人帶得那本就年久失修的上下鋪哐哐搖晃,抖落下細碎的鐵鏽。
她聽到門闆被砰砰砰地拍響,門外耿旭輝大聲叫喊着她的名字。可房門在剛剛已經被她強忍着劇痛搬來的櫃椅雜物頂死,耿旭輝一個人在這幾分鐘之内估計也難以破門而入。
劇痛,撕裂一樣的痛感,撕心裂肺的慘叫讓耿旭輝愈加着急。屍變之中首先在短時間内失去功能的就是聲帶,她絕不是在喪屍化!可究竟是怎麼了?!他一腳踢碎了被用作臨時避難所的學生宿舍那粗制濫造的門闆,連搬帶踹地踢開那楔在一起的雜物。
她隻聽見哐啷哐啷的響聲,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并不僅僅是自己搖晃床架發出來的。
可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了些什麼東西。
災難來臨前的後半截暑假她究竟在幹什麼,還有……為什麼她的肚子忽然會這樣怪異地痛起來。
分娩的劇痛終于麻木,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耿旭輝的目光中彎起身子,掐着脖子拿起了從自己□□娩出的小東西。
那小孩子在惱人地啼哭着,尖銳的哭聲幾乎要刺穿她的大腦。厭惡而憤怒的火焰從她的腹部向上灼燒,在這清冷的空曠的宿舍裡,她的胸腔被燒得發酸發痛。她的指節無意識地收緊——又或者是方才抓緊褥子的力度根本沒有松下來過,她聽見小崽子的聲音愈發尖銳,聽見有誰在試圖制止她。
很快就安靜了。
全都安靜下來了。
孩子的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來,那裡面本該起到支撐作用的椎骨已經斷裂開來,不會再愈合了。
她将那具尚且與自己體内相連的小小屍體抱在懷裡,啜泣着顫抖着肩膀蜷縮成一團。
“旭輝……”
血腥的氣味令她止不住地幹嘔,就想她腦海中不斷閃回的、那一整個月裡的無數片段一樣,惡心而無法避開。
她不知道自己能躲到哪裡去。
“我殺人了,旭輝,我殺人了……你槍斃我吧,我殺人了……”
耿旭輝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房間。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來的時候,他提着一桶水出現在了她的床邊。
“女孩子痛經很正常,快拿熱水擦洗幹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