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都先排好隊，先把早餐領了——人人都有份别搶别插隊！一會我和帝姬殿下就去買棉服！不要着急！沒領到棉服的不要着急！一會就有第二批發給你們！現在先吃早餐！沒領到棉服的先别急！馬上就有！所有沒領到的——我說的是棉服！呐你的飯在這——所有沒領到棉服的人在打飯的時候說一聲報個數！包括小孩的！報給帝姬殿下！——對對對大人的也要重新報一次！我們要核對數量！”

清晨的寒風吹得星缇紗眼眶有些幹疼，帶着米面香氣的蒸汽撲在她的臉上，提醒着她新的工作剛剛開始。臨時找來門闆和磚塊墊起來的“桌子”後面，撈起袖子的蘿絲正右手拿着火鍋筷子左手抄着大鐵勺給雜院裡的衆人打飯——包子饅頭和面疙瘩湯，都是按照大車行趕車人平常吃喝的标準來的。這不僅有得選擇，還飄着些許肉香的夥食，登時讓領到沒領到棉服的都來了精神。盡管眼前一個帝姬一個小姐，可插隊的比之剛才是隻多不少。

棉服是長久要穿的，可眼下吃一口好的也是當下的、踏踏實實的。

蘿絲不知道打哪掏出來了一件圍裙，背着手兩下就把圍裙那細細的腰帶給自己紮了上去——好像是前天就塞進了包裡的，星缇紗不确定。但見這位勞羅拉的公主殿下露着兩邊手臂，在熱氣的蒸騰與冬末的寒冷中她裸露的皮膚開始發紅。她的頭發是紮成了幹淨利落的一團團在腦後，兩撇卷曲的八字劉海也早用手指刮拉了上去。她那身洗得有點褪色的舊毛衣顯得有些緊，每次一擡手那衣擺就跟着肩膀被往上提，露出裡面紮進褲頭的秋衣。

将近十四歲的蘿絲站在又矮又瘦的星缇紗旁邊，俨然已經是個成年人的模樣。

“謝謝、謝謝您……”

“沒事，到旁邊報數去。”蘿絲頭也不擡，聽聲音就認出這是方才一家幾口人沒領到一套棉服的，一邊給下一個人夾了倆饅頭一邊曲起手臂用手肘指了指自己旁邊坐着的星缇紗。“下一個——你仨幹什麼呢不許在這打架！退後！聽見沒有别給我打了都他媽的退後！别把桶撞翻了一會給你燙死！他媽的倆大姑娘欺負人這麼小一娃娃你倆他娘的想幹啥呢？！帝姬都他媽親自來了能少了你們一口吃的！？去！都他媽給我滾後面去重新排！”

“蘿絲……”

“怎麼了殿下？”

看着蘿絲轉過頭來，看着那雙火彩閃爍的钴藍色眼睛，星缇紗愣了愣，最終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沒什麼。”

星缇紗搖了搖頭，示意蘿絲繼續打飯。她自己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刷刷記下剛才那人報的數目——倆大人，四個半大孩子能按大人算的，還有三個小娃娃。

“你放屁！你騙帝姬殿下！”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有話好好說不許吵吵！”

“小姐！這個人他們家——”

“行了。”星缇紗歎了口氣從凳子上面站起身——當然前提是這個破磚頭墊起來的玩意能叫做凳子，而後看着正在厮打吵嚷的幾個人，“到時候所有人都自己來領自己的棉服，因為各位隻要是願意被我們雇傭、願意讓孩子們來我們這接受教……讀書識字的，後續還會有第二套棉服發下去，為了避免漏發錯發，到時候我會按照到場人數發棉服，不許代領。”

“聽見沒有！你家那幾個娃娃才多大，就按大人的數報？一會帝姬——”

“我家老大都十一歲了怎麼不能按大人算！”

“好了好了，其他人還沒登記呢，你們二位報完數趕緊吃早餐去吧，一會包子冷了。”

星缇紗站着擺了擺手，示意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趕緊上來接着報數。

“帝、帝姬殿下……我、我們家就、就還差一套，大人的。”

“行。”

定的早飯本來是留了挺大餘量的，可打飯時雜院外邊有人探頭探腦往蘿絲這邊看，星缇紗一揮手給人招呼進來，結果這一下呼啦啦又進來十幾号人。乃至還有個别人等聽見這一招呼撒丫子他就跑了，幾分鐘之後帶着三五好友企圖裝成本來就在這的樣子混進打飯的隊伍裡。

星缇紗倒是來者不拒，帶着她那副溫和的微笑勸阻了和打架的罵架的和已經開始互相以對方爹娘為圓心親屬為半徑畫圓的，告訴大家不僅來者有份，而且非常歡迎更多人來——本次招工，多多益善。

可這樣的後果就是，不僅原本預計的那句“吃完還能添”是絕對沒機會派上用場了，就連發揮手抖神功好不容易勻出來最後幾份飯的蘿絲，在給最後一個人打完飯之後也隻能望着空桶咽了一口口水。

沒了，真沒了，剛才起碼把桶拎起來刮了五遍了。

咋辦，真挺餓的，可正事還沒幹呢，帝姬殿下也還擱這站着，她要是現在溜出去買早餐是不是有點過分。

算了，忍着。

低下頭撈起方才落下去的袖管，蘿絲彎下腰提起兩個已經空了的桶。卻忽然覺得左手上一輕。擡頭一看，是帝姬一手拎着剩下的一個空桶，一手拎起她左手木桶的另一邊。

“啊！殿下！我……”

“沒事。”星缇紗不由分說地和蘿絲平分了這個活計，“行了，放那不容易踢到就行。剛才你給人打飯我什麼都沒做呢。”

蘿絲還想說些什麼，可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起來。

“你要不出去買點吃的？”

蘿絲還來不及遮掩——當然她也遮掩不了聲音——帝姬已經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