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
方雷林琢磨着這個詞,他不是沒聽懂。
而是沒想過。
他甚至都沒想過對他死去的老媽和老豆是什麼感情。
但人活一輩子,一定是有感情的。
他琢磨了好一會兒,嘴巴張合幾次,才緩緩開口:“應該……是愛吧。”
“對,對對對,是愛。”
他記得很清楚,曾經,他很愛方敏這個女兒。在他心裡,對女兒的愛尤甚過兒子。
但女兒不親他,越長大越明顯,後來,女兒開始讨厭他。
他是個很敏感的人,感受到别人的疏離,一般情況下他都是會識時務地退開的。
可是方敏不一樣,這是他親女兒。他望她成才,望她承歡膝下,尤其望她長大——少女青澀的軀體在他眼皮底下成熟,變得迷人。
方敏才上小學的時候,他就無數次夢見過,她長大後的樣子。身材高挑,婀娜有緻。而且,一直在他身邊。
張良英罵過他變态。
他一開始也以為自己是個變态。
不過一直到方敏念到研究生的時候他才知道。
這不是變态。
他是在方敏身上,看到了理想中的自己:
年少聰慧,人中龍鳳,優秀得矚目,又生得一副好皮囊。
說起來,她的好皮囊還是從自己這邊繼承到的。
方敏出生的時候,他人在湛江,摟着一個幼兒園老師在臨時租住的房間裡。
彼時他的大排檔剛開起來,掙了點小錢,就近租了個便宜的單間住着,方便做生意。
掙來的錢他不敢花,想留着培養他沒出生的寶貝兒子光宗耀祖。卻不想這美夢碎得猝不及防。
他是在半夜裡接到母親的電話的。
“阿英生了,女兒。”
電話内容很簡單,老母親的聲音有氣無力。不用問他都知道母親有多失望。
他也失望,更簡單地“嗯”了一聲。
本來打算第二天回家的,“女兒”兩個字,直接讓他連回家的心情都沒有了。
女兒,居然是個女兒。
他氣呼呼挂了電話,翻身把那個幼兒園老師折磨了個透。
那時候他年輕,折騰起來床搖燈晃的,得勁。
就是幼兒園老師嬌氣,經不起折騰,才半天就見了血,烏烏紫紫地青腫了幾塊地方。他看着她眼裡的淚花沒了興緻,當然,也消了“喜得千金”的怒氣。
他不想見他的“千金”。
也不想見張良英。
最不想的,是接受自己沒有一舉得男的事實。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問題。
是張良英這女人肚子不争氣。
沒關系,一個不争氣,就試兩個,兩個不争氣,就試三個。
他有錢,有錢的男人,女人多的是。
他一揮手,花兩百塊租了個高檔的商品房。一室一廳,獨立衛浴,還有廚房。
在這一個月裡,他奔着高低要整出個兒子的目标,把攢着不敢花的錢花在了幼兒園老師身上。
準确地說,是花給了幼兒園老師和她那些漂亮的小姐妹們。
那時候的幼兒園老師待遇不好,一個園的老師都擠在一個宿舍裡。商品房是女人抗拒不了的精緻鳥籠。
所以他很輕易地得到了那些女人。
錢是一種水,砸給那些女人的時候,他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水是從她們的喉嚨和身上出來的,砸錢聽個響,古人誠不欺他。
但他更想聽見另一種響,兒子的哭聲響。
可惜,沒等到兒子的消息,他先等來了張良英要給女兒辦滿月酒的消息。
按照老母親的意思,這辦滿月酒的錢是張良英娘家人湊的,鎮上的人多少都聽說了。他就算再不高興,也得回家,不然全鎮的人都要戳他們老方家脊梁骨了。
方雷林不以為然,捏着懷裡小姑娘柔軟的腰肢笑:“媽,生不出兒子的人才被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