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颀長的身形牢牢将喬婉眠的退路堵死。
他偏着頭,眼神戲虐地掃下來,輕歎了口氣。
似乎在說,你呀你,果真是你。
前門處的腳步聲漸近,能聽到模糊的說話聲與推門聲,喬婉眠頭皮發麻:果然是蕭虔與那蒙面人!
蕭越單手掐着喬婉眠腰身,攀着木門,縱身上了屋頂,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倒是喬婉眠驚慌之中不小心踢到了門框。
“什麼人?”
蒙面男子警惕:“出來!”
房頂上,蕭越正打算将喬婉眠摁倒,回頭發現她已五體投地一動不動的趴着,蕭越伏倒在喬婉眠前,心道她這次還算乖覺。
這間佛堂是盝頂,正中平坦又被一寸高的正脊包圍,寬度剛好能容納一人平躺在其中。
陰雲遮月,即使蕭虔與蒙面人向上看,蕭越二人也能借着正脊的掩護隐藏身形。
身下傳來腳步聲,那人道:“大概是風讓門撞上的聲音。日後還是換個地方……”
門被關上,隔絕了他的話音。
蕭越伏在前,因着下面還有一層庑殿頂,他偏過頭将一側耳朵貼在磚面上,才能勉強聽清屋裡二人的對話。
有過昨日馬車上的經曆,蕭越認為喬婉眠會老老實實藏好等二人離開。
但喬婉眠永遠不在蕭越的預料内。
她恐高。
這種恐懼一旦紮根,常人難以憑意志克服。
兩邊雖有正脊護着,但到底太矮,隻要一偏眼,喬婉眠便能想到自己如秋日枯葉般從兩丈高的庑殿頂飄零到地再碎開的慘狀。
身下不再是堅牢的瓦片,而是一塊随時不堪重負的破舊紗布,四周樹木都在晃動,胃裡也翻江倒海,她隻能擡眼緊盯着蕭越的靴底,尋求一絲安全感。
喬婉眠本能的想抱住什麼,但眼前可靠的隻有蕭越,對現在的她來說,蕭越就是溺水之人眼中的一截浮木。
她像一條藤曼,小心地往前攀援。
蕭越凝神聽着下面的動靜,冷不丁被人抓住了腳,力道不大,卻約束他随時為危險做出反應。
他擺動兩下,警示喬婉眠老實一點。
前面一晃,喬婉眠最後的心理防線都要崩塌,腦子裡什麼都不剩,隻盡可能扒住蕭越,緩了好一陣才覺得自己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重新開始湧入血液。
她不想再挪動分毫,世上隻有這兩條腿能讓她踏實。
蕭越沒想到喬婉眠有膽子無視他的警告,且見他不動了,竟然得寸進尺地慢慢向上蹭,那小小的身體戰栗着一寸寸與他貼合。
屋中談話還在繼續,屋頂上不知死活的小丫鬟色膽包天,甚至親昵地将頭埋在他一側膝窩中,整個上半身完全趴在他腿上。
那溫軟太過明顯,蕭越被迫感受她的起伏,恨不能将她踹下去——如此大膽拙劣又不合時宜的勾,引,令人生厭。
斂劍這些日子沒少截取蕭虔與人來往的密信,他破解後照常送出,終于等到今日他們相約在此處面談。
蕭越忍着煩躁繼續聽。
聽起來,來者是蕭虔靠山的手下,在方從政一案中作梗将無辜之人牽連其中。
隻要那人一死,冤死朝臣的自己便難逃罪責。
而隻需找出與蕭虔相見之人為誰效力,蕭越便有了反客為主的資本。
這原本是一件處理起來輕松愉悅的小事。
但當喬婉眠抱住他的腿以後,每一息都開始煎熬起來。
蕭越越緊繃抗拒,越能感受到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柔軟,極其強勢的霸占了他一部分心神。
無數細小的沖動在他四肢百骸間流竄,這已經不是蕭越第一次因她而有這樣的感覺了。
身上越來越燥熱。
與他的滾燙完全不同,那具貼上來的柔軟身體似乎沒什麼溫度,且一直在發抖。
下一刻,那個得寸進尺的累贅,開始用手在他大腿後側輕撫。
不,不是輕撫。
她一筆一劃寫下:我怕高。
蕭越扯了扯嘴角,頓生無奈之感。
沒有了憤怒作支撐,他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緒,細小的沖動重新在他體内彙聚翻騰。
他并非避情.欲如猛獸之人,至今沒有碰過女子,隻不過是因他從未遇見過動心之人。
更不願向欲望妥協,為那片刻的纾解費心費力,勞損自身。
……
喬婉眠不知蕭越是否領悟了她寫的字,打算再寫一遍,剛劃下兩筆,餘光就瞥見蕭越朝她擺了擺手,遂老實下來,隻死死扒着被當浮木的蕭越。
逐漸平靜下來後,她開始疑惑,今日是否就是她夢境中所見的那次密談?
如果是,蕭越是否也能救下即将被蒙面人用暗器殺害的那個人?
喬婉眠看起來沒心沒肺,實際心中一直有一個包袱——即便她能窺探前世,卻總是重蹈前世覆轍,無力改變今生。
多年前,她夢到喬祺斷了腿。
為讓喬祺躲過一劫,喬家三口謹慎了許久,但随着時間流逝,他們逐漸放松了警惕。
直到去年金吾衛在民間征選,喬祺入選後遭人嫉妒暗害,應驗夢境,錯失良機。
她的夢境十之七八都在昭示身邊人前世的厄運,卻隻是讓她提前惶恐,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災難降臨。
她一直祈盼有一日可以借助前世改變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