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竺野技術部裡，聞述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發呆。

手裡的咖啡從熱變涼，他還是沒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招惹了他的女朋友，根本毫無頭緒。

昨天還在開心地計劃今晚的燭光晚餐，為什麼瞬息之間就性情大變，冷漠得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咖啡一口悶掉，紙杯扔進垃圾桶裡。

聞述拿上外套，剛準備去找個花店買捧鮮花，就收到“寶貝”的微信：計劃有變，你不用來接機了，我不回公司，徐林自己打車回去。

聞述感覺自己就像隻無頭蒼蠅，也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問：你去哪？

寶貝：回家看我爸媽。

W：明天再回好麼？今晚我們有燭光晚餐，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寶貝：等我從七仙回來再說。

聞述一把将外套扔到桌上，憋屈得來回踱步，仿佛被蒙在大鼓裡，鼓面被章心燃敲擊，震得他頭痛欲裂。

W：我在出站口等你，好幾天沒見了，我很想你。

聞述盯着屏幕，沒有等來章心燃的回複。

下午一點，飛機抵達鸢蘭。

章心燃從沒覺得兩個小時有這麼難熬，被束縛在小小一方座椅裡，還被投喂鹵肉飯和餅幹零食，哪怕的确餓了她也沒敢吃，怕吃飽更加撐不住睡意。

等行李時，她挽着徐林的胳膊當依靠，想稍微眯會兒。

她困巴巴道：“你說說話，說什麼都行。”

“我等着看好戲呢。”徐林扭過臉來欣賞章心燃惹人羨慕的長睫毛，真是濃密纖長，完全不用費功夫畫眼妝，“聞述應該已經到了，他上來就要擁抱你，你怎麼辦？推開他然後宣布進入熱戀冷靜期？回家把對方的缺點一一羅列出來，湊合湊合分了得了？”

章心燃被她逗笑：“挺好，就按照你的劇本來。”

“别，你們小兩口的事兒自己拿主意，我瞎說八道罷了。”

“我一想到他要抱我，我就覺得惡心。”

徐林愣了一下：“這麼嚴重？還是你在開玩笑？”

“沒開玩笑，”章心燃直起身，闆着肩膀活動了幾下，“其實隻是想到他，就已經讓我很惡心。”

拿到行李箱，随着人潮慢慢出站。

章心燃幾乎一眼就看到聞述，一米八的個子頂着張曾經讓她朝思暮想的臉蛋兒，五年的時間并沒有把聞述的外貌改變多少，沒人比自己更熟悉他。

章心燃提起一口氣，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搞得太難看。

“林林。”

“幹嘛？”徐林的心也提起來了，莫名很緊張。

“惱羞成怒的男人會失去理智，我得保護好自己。”

章心燃剛說完，就看到聞述已經大步迎上來，擁抱似乎躲不開了，她在心裡狂給自己打氣，忍一忍，被抱一下而已，不打緊的！

“回來了。”聞述噙着笑，脾氣好得看不出有任何被冷落的不滿，張開手就把章心燃摟進懷裡。

這種行為在這個場合再正常不過。

徐林站在一旁，心情難以言喻。

什麼叫貌合神離？大概沒有比眼前這兩人更加形象的诠釋了。

然而意外很快發生——章心燃猛地推開聞述，還好清潔工推着小車正路過，她想也不想地沖過去，抱着垃圾桶就吐得一塌糊塗。

胃部一陣陣痙攣，酸水把嗓子燒得發苦，冷汗浸濕後背。

所有這些反應都無法控制，章心燃吐得渾身顫抖，眼淚爬了滿臉。

徐林比聞述先一步回神，趕忙追過來給她翻包拿紙巾：“别急、别急，慢慢地呼吸。”

章心燃做不到，她一個勁兒地反嘔，頭暈耳鳴，難受得快脫力了。

“章心燃，你到底怎麼回事？”聞述也過來了，沉着臉，連名帶姓地叫人，“能不能别跟我打啞謎，有話就說。”

章心燃的耳朵裡盡是尖銳的長鳴聲，她說不出話來，清潔工阿姨幫她說。

“你這個男的怎麼回事，沒看到她這副樣子嗎？還兇巴巴的咧，兇什麼兇？”

聞述簡直無法形容，他又朝徐林看去：“徐林，她怎麼回事？”

徐林捋着章心燃的後背，說：“她昨晚就不舒服，一直說想她爸媽。”

“為什麼想她爸媽？她出差被甲方欺負了？”

“哈，”徐林嗤笑一聲，“什麼話？想爸媽還要理由了？”

聞述不做聲，周身還是低氣壓。

章心燃用紙巾壓着嘴唇，減緩呼吸，撐着徐林的手腕站直了。

她沒有給聞述解釋，畢竟欺負她的那個人，不是别人。

她重複徐林的話，嗓音沙啞：“我想回家。”

說完再擡頭看着聞述，這個男人現在是真切地關心着自己，沒有出軌，隻對她好，沒有背叛她，把她當成玩具一樣肆意侮辱和哄騙，還在乎她的一言一行。

章心燃流着淚，眼睛通紅。

她吸吸鼻子，苦笑了一下：“我要走了，等會兒趕不上動車了。”

聞述沉默不語，要把章心燃盯穿一般。

徐林跑回去把行李箱推過來：“走吧。”

“我送她去地鐵站就行。”聞述往前邁了一步，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氣。

徐林不爽，還不等回嗆一句，就被章心燃拉住了：“沒事，早說清楚早解決。我上車了給你發消息，到家也給你發。你先回吧。”

徐林撇撇嘴：“拉倒。那你記得給我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