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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彭蠡湖邊憶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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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再來嗎?”

“再來!再來!”衆人起哄。

“聽說項羽力拔山,吓得劉邦就要竄。不是俺家小張良,奶奶早已回沛縣。”

“還有嗎?”

“看見地上一條縫,灌上涼水就上凍。如果不是凍化了,誰知這裡有條縫。”

“你哪來這麼多歪歌斜曲?”

“别打斷他,還有嗎?”

山裡冷,這時候天上竟然飄落起了零落的初雪。雪不大,落在手掌心裡,倏忽一下子就不見了。

“什麼東西天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皇蓋金殿,篩石灰呀篩石灰。”

衆人又笑。“你給趙宣的話本子裡面也都是這些東西嗎?”

希孟本來也哈哈哈的跟着衆人一起被逗笑,突然頓了頓,停住了腳步。

知命問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好像找到了一些丢失的東西。”

兩人有了默契,同時放緩了腳步,走在隊伍最後面。

“我隻是想起來,小時候父親也經常做打油詩,哄我和母親開心,我的童年是快樂的。父親母親的呵護疼愛,從來未曾遠離,那些美好的記憶,也一直伴随着我,沒有想起來而已,這些回憶不是不存在,隻是我之前一直困在後面的記憶裡,不肯出來。”希孟眼中似乎有淚,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開心的往前走。

颠沛流離的童年,寄人籬下的賣酒童,故事裡的主角一定要有起伏曲折的經曆,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開啟波瀾壯闊的人生。知命目睹他輕快些許的背影,有所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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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州府衙門幾位配合工作,不但吃喝拉撒一應俱全的準備,還加派了很多人一起過來護送。臨行前,夫子帶大家一起看了陳倉石鼓的樣子,并教給大家辨别真僞的方法、鑒賞書法之風流等等,知命伸手摸了摸那冰涼的大石頭,感歎直接上手摸文物的體驗感真是爽爆了。

回程歸心似箭,好像腳程也快了很多。不肖幾日,已經到了廬州,再往前就是壽州,他們來時觀看鬥台的地方。日暮前要趕到廬州驿站,天黑不好行事。路途中休息在城外五裡單堠。裡堠是宋代常見的道路标記,通常都在郊外。這也意味着城市不遠了,知命卷起手指做成望遠鏡,果然遠遠的能看到那高高的城牆了,馬匹運那笨重的石頭,實在走不動了,匠人和侍衛們一起給馬卸了車,換了備用馬匹套車。衆人下來休息小憩一番。吳炳看到一處奇奇怪怪的場景,指給知命看,二人好奇一起走過去。

這是大宋不入瓦舍構欄的“路岐人”演出提線傀儡戲的場面,又稱骷髅幻戲。

一個大骷髅提線操控一個小的骷髅人偶,這個時代的傀儡戲藝人有兩把刷子哦!那大骷髅看着分明是人扮演的,可知命看了半天都找不到這裝扮的破綻,似乎真的是一個形銷骨立的大骷髅在演戲。大骷髅身邊還有傀儡戲擔子,上放有草席、雨傘及衣被等行李,旁邊站着一位抱着小兒正在喂奶的婦人,知命想着這可能是攜妻帶子走街串巷表演吧!那骷髅般的傀儡沒有半點兒皮和肉,卻有着一擔苦與愁。

那骷髅戲還有戲文,細細聽來,不覺潸然淚下:

昨日大荒漫步去,目睹九界骷髅場。

今日不知明日事,六道細想盡瞎忙。

紙做舟船難過海,竹籃打水一場空。

水滿池塘今霄雨,花落亭前昨夜風。

南柯一夢屬黃梁,堪歎浮生不久長。

有生有死皆有命,無貧無富亦無常。

芙蓉白面,須知帶肉骷髅;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死,就是離開了啊!

在現代人視角裡,在每一宇宙層次中,當有生命開始往下走的時候在所有未動的生命看來他就是死了,所以,當我們看到一些人離世了,其實他的生命并沒有消失,他隻是離開了我們現在生活的這個空間而去了另外的空間,這種離去就是死亡。知命眼角濕濕的,想着自己現在這般模樣,是不是莊柯早就死了?

知 命不由自主的用手指伸向那個大骷髅,就在和那大骷髅兩個食指相交的瞬間,突然一陣耳鳴,如同電台遇到幹擾信号沙沙的雜音出現,眩暈之後,一個聲音響起:“莊柯,你在此處還自在嗎?”知命怔怔的在原地,陷入那個魔音中,王宗堯發現不對勁,幾步走過來,使勁的搖了搖知命雙臂:“知命,醒醒。”

知命忽地一下子回過神,大白天的,居然魇到了。

“快走吧!這東西對你來說不祥。離得遠一些吧!”王宗堯給了祁遠眼神,祁遠扔了幾塊碎銀子,拉着吳炳也一起走了。知命轉過頭去看原地那大骷髅,奇怪的是,那骷髅無皮無肉,看起來似乎像是在~~笑?知命趕緊回過頭更害怕了,沒有笑肌、咬肌、口輪匝肌、颞肌,它是怎麼做的到?好恐怖!還有,這個場景似乎和她穿越前鏡子裡最後一幕頗為相似,二者有什麼聯系?她緊緊攥着王宗堯的袖子都快給紐成麻花了。王宗堯看她隐隐有汗下來,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也不打趣她了,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安撫她。

回去以後,知命第一時間找到超師和能仁甫,問起來這件事。二人給了她非常符合傳統唯心主義觀念的解釋。在宋代傀儡戲中也有很多怪異的形象,骷髅就是其中一種,骷髅人是傀儡,大傀儡牽動小傀儡,小傀儡引誘孩子,這個場景展現的是人的三魂六魄中,有一魂留在人間成了鬼即是大骷髅;又有一魂入地實現了輪回,成為在地上爬行的小孩子,另外一魂上了天,因此死并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這是人、生與死、輪回、幻像等玄而又玄的概念。

道理誰都懂,無非就是人死之後隻留一具白骨,金銀财寶、榮華富貴都是身外物,人生在世,看到恐懼、戰勝恐懼,才是應對生死無常的辦法。

人生來就處于一種瞬息萬變、生死寂滅,不由自己掌控,被命運捉弄的境地。自己穿越過來緣起于骷髅幻戲古鏡,那在原本的世界裡,自己是不是消失或者死亡或者永遠陷入沉睡?骷髅幻戲,生死輪回是不是代表她永遠也回不去了?

想到這裡,知命悲從中來,盡管已經适應了做趙知命,但是她仍舊渴望回去。渴望回到本來屬于她自己的時空維度。

公幹結束,任務圓滿。官家親自召見了夫子等人叙話,得知了他們路遇民間鬥台、骷髅幻戲等奇聞妙事,覺得有趣極了,直歎自己無緣見一見那民間樂事和彭蠡湖美景。談事完畢又論功行賞一番才作罷。

徽宗高興之下,奇思妙想又多了起來。宮人來宣旨,讓把上面的文字用黃金澆鑄在裡面,然後收藏。夫子沉默了幾秒,嗑頭接旨。衆人大為不解,隻有知命知道,比起乾隆皇帝亂蓋私印,把假畫當真迹供起來的那些騷操作,徽宗皇帝真的算是好的了。夫子長歎:世間所有終将化為塵土,照辦遵旨。

一堆人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的回,是最大的幸事。回來總覺得自己劫後餘生,加上這次外出補貼頗厚,兜裡有錢心裡不慌的知命決定,再請大家喝酒,慶祝公幹成功,同時介紹新人蕭照給大家認識。和蕭照第一次照面,感覺他相當自來熟。後面回程路上慢慢混熟了才發現,這人其實就是浪蕩江湖久了,跟誰都不見外而已。

李唐年紀大了,這種夜生活對他來說就是消耗,自是不願參與,所以這次幾乎還是原班陣容:王希孟、吳炳、郝七、趙知命、鄧椿、何荃、崔悫,還有對他們望眼欲穿的崔白、易元吉、超師、能仁甫等人。最讓人詫異的是,趙宣也來了,還帶着那個像影子一樣的窩囊小内侍一起來。

人多熱鬧,趙宣第一次參加畫院酒局,看什麼都新鮮。

吳炳有些許感慨:“想當初,我們第一次喝酒的情景你們還記得嗎?仿佛曆曆在目。轉眼都快過去一年了。”

“可不是!你要說吃了什麼?喝了什麼?我還真沒印象,我就記得當時還鬧鬼來着?你說這皇家内院,紫氣沖天,怎麼還會有鬼魂出沒?”崔白抛了一個豆子進嘴裡,咕咕哝哝的說。

“哥哥,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崔悫不解。

“我沒胡說,不信你問問他們,有或沒有?”

“因為是人扮演的呗!”趙宣一直沒吱聲,這個時候突然張口解密第一次鬧鬼事件。本來衆人喝的有點微醺了,結果被這句話激的一機靈,清醒了幾分。

“那次,我純粹就是覺得勾處士煩人,找了會點雜耍和功夫的人戲弄他。當然,我想了解大家,也順便問了大家一點情況,沒想到吓到了你們,還鬧了笑話。我沒有惡意,不然今天不會說出來。我看你們相處的這般融洽,我也想加入你們。”

“那個頭怎麼弄的?”易元吉腦回路根本沒在趙宣戲弄大家這個環節。

“你來解釋。”小胖子指了指那個小窩囊——他的侍從。

小窩囊聽話的一一解釋來。

“簡單啊!天黑,頭上罩一個黑色罩子不就行了。黑夜裡看着就像沒有了腦袋一樣。”

“那鬼看着飄起來的,跟真的一樣。”

“那個也簡單,找個戲子,走的雲步和鬼步。”

“最重要的是提前把侍衛都打發走,不能讓他們壞事。”

“怪不得呢!”衆人恍然大悟。

聯想到外出運回陳倉石鼓那次,路途中秾芳好意給了趙宣藥丸,他給扔了,應該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的自我保護,或者是其人身份尊貴。這小胖子到底是什麼來路?能把侍衛打發走,還能在宮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勾處士吓得半死,順便還捉弄了大家夥。

保薦的人很多,好多人都是帶着buff來的,所以小胖子晚上的這番解釋,第二天衆人也沒太在意,不在意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看着柔弱裡帶着窩囊的小胖子為了保持人設,故意把自己說的很厲害,也不是沒有可能。

出差一個多月回來,聽翠萼說起一樁算是好事,吳炳的大荷花買的十分暢銷,他一共帶來樣子差不多的作品二十多張全部脫銷了之後,代賣的老闆還央求再弄來一些過去,最好是批量複制,價錢還可以再談。唯一的壞處是這流于民間的暢銷品無法署名給他,隻能默默地拿錢回來。吳炳也夠意思,分了三成利給知命。知命數着那錢,感歎怪不得這《出水芙蓉》後世争論不休也無法斷定是誰的作品。

吳炳後面幾天依言想再複制,知命勸他可以搞饑餓營銷,同樣的畫絕對不畫兩次,不然賣不上價錢。吳炳覺得有道理,開始了小品創作之路。這是這樣也還是太慢了。知命想到一個好辦法,絹本改成紙本,然後畫在夾宣上。夾宣紙看着薄,其實有2到3層,畫完之後裝裱之前再讓師傅再将這幾層宣紙揭下來,就可以同時得到2—3張一模一樣的畫。行内叫:夾宣揭層。據說現代有人曾經将齊白石的畫作這樣揭過,拿去拍賣。這樣投機取巧看似聰明走捷徑,但問題也很明顯:畫作慢慢被揭成兩層後,很明顯能看出揭開第二層的不同之處——濃墨處較清晰,其餘部位線條比較虛,且落款的印章也比較模糊。但吳炳隻求财,不求名。能賣上價錢就好,大不了缺色少色部分再補補色,快過一張一張老實的畫;而能買的老百姓多半也看不出具體細節。知命私底下又去找了圖畫院裡裱畫工匠老杜,老杜家裡貧苦,因手藝好進了圖畫院謀生,也缺錢着呢!有了多餘的來錢道,當然樂意,當下就拍闆,隻是這活計不能在圖畫院裡做,需得休沐日帶回家去。

又過了幾天,聖上又派人來宣旨,經韋淵推薦,李唐原本為禦畫院藝學,現授成忠郎,任畫院待诏,賜金帶。

奇怪!不是賞過了嗎?且但凡這種事後賞賜大多沾親帶故有點關系,那李唐怎麼會和韋家扯上關系?知命快速的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中國美術史知識,好像沒有什麼李唐是皇親國戚的記載啊!韋家是官家的嶽丈親眷,正經的皇親國戚,平時也沒聽人說李唐夫子和他們有什麼交情啊?知命又不解。算了,誰知道呢?與自己無關的事還是少打聽。

希孟此行見縫插針的畫了很多寫生稿,這天約了知命一起研究稿子,二人将此行畫得那厚厚的一摞稿子攤開,然後組合畫面,希孟準備搞二次創作,來一張大的,現在已經有了構圖的大體想法,知命自己也将《千裡江山圖》的構圖回憶了一遍,又跟希孟語言溝通了一番,希孟當下就開始勾勾畫畫的,又将那鋪了一地的草稿撕成若幹圖片,打亂次序重新組合畫面,知命悄悄退出門外,沒有再打擾他,畫面大體意思到了,缺少很多俯視角度的山巒,隻能等後續造化了,目前看最大的問題是設色不行。她隻能再去找找王宗堯,厚臉皮要點顔料,畢竟他有錢還大方。自己的小金庫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用。

後面好幾天,知命都沒有去找王希孟,也不讓别人去不打擾他專心創作,接下來要給姑娘們置辦置辦冬裝,翠萼說從跟了姑娘就再沒長過凍瘡。

“我也是。”秾芳說。

知命不好意思在希孟文思泉湧,靈感大發的時候去打擾他,連着幾天都沒主動去找他。隻是今天的課堂上,楊世賢和丁陽那幾個人突然就夾槍帶棒的嗆了王希孟幾句。翠萼越來越像個“包打聽”,她外出八卦了一圈知道了大概的原委:希孟的稿子還是被官家“查課”時候看到了,并且大加贊賞,誇他如何如何棒棒哒,沒想到卻引來了旁人的豔羨和不甘。

大約十天後的一大早,翰林圖畫院門口聚集了不少宮女、内侍黃門,還有些湊熱鬧的匠人們,居然擠得水洩不通。原來,有人在牆上貼了一份名單,大家都擠破腦袋想看看到底寫了什麼。這是一份畫師排行榜,列舉了大宋開國至今的上百位著名畫家。這麼說來,隻要能進這名單,就算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可氣的是,這份名單把這上百人分成了九個等級,其中按山水、人物、花鳥三科分類,排在山水第一等的隻有三個人,分别是郭熙、範寬、李成;排在人物第一等的也隻有三人:武宗元、張擇端、李公麟;排在花鳥第一等的隻有一人,赫然寫着:趙佶。

哎我擦!人群中的知命看見這兩個字,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制榜和貼榜的這人誰啊?瘋了吧?别的科也就算了,北宋花鳥人才輩出,應物象形、意境營造、筆墨技巧等方面都臻于完美,這個排名明顯是馬屁榜,前不見工整富麗代言人黃筌,後不見‘寫生第一人’的趙昌,一個趙佶一騎絕塵,這個榜估計不到1個時辰就會宣傳出去,敢把皇帝名字這麼大剌剌的寫出來,也不知道這馬屁拍到宋徽宗那裡響不響?”

排在第二等的,眼下畫院裡年輕一輩裡就隻有王希孟和崔白、楊士賢三人,趙知命花鳥一科也算攻的不錯,自從自動半放棄山水科,改攻花鳥以後,明裡暗裡被官家表揚N次,居然不在名單裡。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畫畫也通這個道理,大家評判标準不好統一,所以也不大好排名次。現在看到這樣一份名單,排名靠前的倒也罷了,靠後的難免怒火中燒。

這份名單雖然貼在翰林圖畫院門前,但并不是官方文件,純粹是個人行為。第一等且不說還活着的有幾位,基本也都實至名歸,畢竟在北宋畫畫好的人大有人在,文曲星如流星雨過境。大家一琢磨,幹這事的人肯定是排在“第二等”的三個人之一。而在這三個人裡,以王希孟和崔白的性格,絕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

王希孟雖然偏執、潔癖(僅限精神層面和繪畫方面),但很在乎自己的名聲,雖然是官家欽點的畫學神童,未來的天子門生,但一向與人為善,和畫院裡衆人還有上屆的師兄們關系都很融洽;最重要的他也不屑于與人較量。負責編史、和畫譜的夫子們偶爾還請教鄧椿和王希孟,他在大宋的藝術繁榮方面功不可沒,根本不需要畫蛇添足。

崔白本人,也是大家公認的兩位超級天才之一,崔白現在已經到了畫畫不打稿子,直接作畫的地步,也就是說,排除法幾乎可以直接認定,這事就是楊士賢嫌疑最大了。

很快有人去了圖畫院,直接問他,而他自己也承認了。

有個成語叫“才高八鬥”,很貼切地表現了讀書人的狂妄。說這話的是東晉詩人謝靈運,他說天下才氣共有十鬥,其中曹植獨占八鬥,天下人共占一鬥,還有一鬥,是他自己的。如此狂妄的家夥,曆史上也不少,但這樣明目張膽的幹出“人分九等”的事,這可是幾乎得罪了天下所有畫師的舉動。而這個舉動的出發點,僅僅是因為王希孟風頭過盛而已。

乖乖!從來沒見過如此嚣張善妒之人!

不過,這件事很快沒有了後續,因為知命讓赤霄偷偷趁人不注意,将那榜撕掉,榜文幾乎沒等捂熱乎就突然沒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希孟似乎并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也許是年齡小,希孟還沉浸在外出找回了彭蠡湖邊上的記憶的快樂中,知命很為他開心,在她看來,作為畫家,豁達的心胸是山水創作的必要前提。

王希孟回來之後人開朗了不少,從前擰巴的那個勁兒清減了許多。隻是後面幾天突然就又有點悶悶的,知命知道希孟不願意講,也就沒問。倒是後面知命知道王希孟這個畫瘋子,一旦投入創作就考慮不了那麼周全,知命怕希孟有顧慮和挂念,偷偷帶了兩個侍女去給小姨他們送炭火和木柴時候聽碧苔講起一二。希孟出公差回去之後,曾來見過小姨,原來小姨院子裡那神秘的草廬裡面,供的正是希孟過世的父母,希孟跪在父母靈前,小姨跟他說了詳細的身世來龍去脈。當年那樁案子的确是趙佶批示的,主犯一家被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充軍的充軍,而王父因在主犯家中參與過幾次詩會,氣氛到了也寫過一些看起來有嫌疑的詩就被一同連累進來,可憐不知情的王家人幾乎被連窩端。幾年之後一個大臣查到另外一樁案子,順藤摸瓜發現希孟家的這件案子當年被自己的死對頭楊戬錯判了,于是極力上奏疏提請重申案件,才有了後面的昭雪。希孟家當年家底殷實,抄了這樣的大戶,上可以表忠心财産充國庫,下可以借抄家中飽私囊,有利無害。經這位大臣曲折周旋極力翻案,皇帝才知道實情。王家迎來了平反昭雪的這一天,可是又有什麼用?可惜早就已經物是人非,還好當時隻有幾歲大的希孟被宇甯師傅拼死救下帶出來死裡逃生,後面再折回去救彌勒已經來不及,彌勒不知所蹤消失于茫茫人海。這段時間希孟打開塵封已久丢失的那段不痛快的回憶,多少有點想不開,白天給自己悶在文書庫角落裡不肯見人。當初他離開文書庫的時候,有一把備用鑰匙忘記還,如今臨近天甯節慶,大家都忙到飛起,文書庫幾乎沒人,也就成了希孟獨自舔舐傷口的療愈間,他躲在這裡消化自己愁雲慘淡的過往。

知命惆怅的想:她的童年回憶是姥姥的蒲扇、海邊潮濕的鹹腥的溫柔海風、還有躺在藤椅上吃着甜瓜看天上白雲朵朵;而希孟童年是抄家、逃命、孤兒、流浪,經曆不同,心境也不同。也不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能從陰霾裡走出來?果然曆史上欲成大器者必先有一段不同凡響的人生經曆,而後再踔厲奮發,勵精圖治。

範仲淹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哼!天下幾人能做到?

羅永浩說:“有些事情需要放下,不是因為你不在乎,而是你不再能夠承受。”

按住葫蘆起了瓢,王希孟這邊沒有什麼動靜,倒是崔白不讓人省心,禦畫殿胡院長白日裡觀覽畫師之作,而崔白自視甚高認為有些課程不必要太長,氣的胡院長把官家搬了出來:“所有課程均為官家親自定,品學兼優者方可留下。圖畫院任職聖投官階,次者外遣雜務,唯有潛心治學,方不負聖心。”崔白目無尊上,言語無狀,被罰灑掃圖畫院5日。

“活該!誰讓你這麼狂?前面楊世賢都沒事,你倒好,裝什麼大尾巴狼?”

知命嘴嫌體直,每天時不時過去幫崔白打掃衛生,崔白滿不在乎的露出标志性大闆牙嘿嘿笑着。很滿意自己的人緣,易元吉、吳炳、鄧椿、超師等人都來幫忙。隻是鄧椿後來被大家集體趕走,這個大近視眼純粹來幫倒忙的,他來幹活成本太高了。前腳自己左腳絆右腳摔倒順便把一桶髒水倒在剛掃幹淨的地面上,那水晶眼鏡立刻就碎掉了;後面又摔在院裡散養的孔雀身上,險些沒把孔雀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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