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不斷鑽入鼻腔，正是衆人上午在益清閣聞到的神丹香氣。

皇帝臉色鐵青，派人叫來清一真人，真人道：“就是神丹，可惜沒有效力了。”

此番事已明了，有人盜走神丹，來不及服用，将它扔到了井裡。不論賊人是誰，丹藥确實已毀了，皇帝下令徹查的同時也令清一真人再煉。

不一會兒，小順子來禀，李寶孝在内侍獄一刻鐘就什麼都招了。

他其實昨日就偷了血玉靈芝，但他怕被人發現不敢帶出去，就藏在了假山後頭，隻等今日開爐一片混亂再取走。

皇帝震怒，“好啊，朕平日待他們不薄，竟喂大了狼子野心。讓内侍獄的人再審文親王。”

内侍獄審了三天三夜，文親王一個字都不吐，内侍獄隻好将查到的證據呈上去，請皇帝定奪。

那口井在宮道附近，那日有人看見文親王經過；他的衣服上沾染了丹藥的清香；李寶孝搜刮太醫院，其中就有迷藥，和清一真人所中為同一種。

如此種種，似乎闆上釘釘了。

皇帝垂眸，問：“他怎麼樣了？”

“回皇上，文親王三日來拒不飲食，受了内侍獄四十九道大刑。”那人不再描述，隻道：“他求見您。”

“王叔糊塗啊，父皇您顧惜手足之情，可他卻從不把您當親哥哥孝敬。既已無法回頭，再見面也是徒增傷心罷了。”李钰君道。

皇帝重重歎息，道：“文親王背信棄義，有違君臣。傳旨下去，文親王及親眷貶為庶人，流放三千裡。”

*

第四日。

李钰君按時敲響和平府的大門，快活地像一隻小鳥，她腳步輕快，輕車熟路來到後院。

至廊下，穿一身黑色輕便衣衫的身影便闖入眼中。她持黑劍站在開滿花的樹下，一招一式，行雲流水，漂亮又淩厲。

察覺到美人視線，烏靈骁又使出兩招，更擾一院白梅不安，花瓣紛紛揚揚飄落。

她收了劍，紅棕色的眼睛被暖陽一照亮的驚人，唇角微微揚起，向廊下人招了招手。

李钰君一步一步靠近，又嫌太慢，提起裙擺飛奔而去。

烏靈骁隻見女郎身穿銀色月華廣袖流仙裙，腰佩白玉環，頭上簪着和田玉精雕的簪子，唇色粉嫩，像檐下的燕子，靈巧地沖她而來。

微風撲上少女的裙擺，更激起幾道微波。

“他們出城了。”李钰君站定說，聲調難掩興奮，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烏靈骁微微勾唇，“接着。”

李钰君猝不及防，隻見本在烏靈骁手中的黑劍沖她而來。她躲閃已經來不及，顧不上思考，一伸手，正好握住劍鞘。

“有天賦。”烏靈骁帶着笑意的聲音來到身後，一股力道托着她的手，揮開劍鞘，在空中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

身後人散發着不知名淡淡香氣，李钰君僵住，這個姿勢像是被她攬在懷裡一樣。

“怎麼傻了？”

這句話喚醒了李钰君的神智，她惱極，擡腳就踩，“放肆。”

烏靈骁靈活躲開，大笑，握着她的手舉劍去刺枝上開得正盛的白梅。

花瓣飛揚，如同白雪，紛紛而下，悄悄落在女子發梢衣袖間。

“你！”李钰君掙脫開，不知是被氣狠了還是累了，微微喘氣。

烏靈骁撿起劍鞘，收了劍，道：“我教你用劍吧。”

李钰君反駁的話就在嘴邊，她想說：本公主出入動辄上百護衛随侍，宮女太監圍繞左右，何須學這個。不說多少人護着我，就是我讓人殺，天下也沒人敢動我一根毫毛。

她想說：打打殺殺不合身份，也不合規矩。

她還可以說：不像你們這些蠻夷的族地多有野獸，郢國一點危險都沒有。

但她說：“好。我一定好好學。”

李钰君接過劍，在手裡掂了掂，輕飄飄的，怎麼在她手裡就有這麼大威力？

“烏靈骁，你為什麼學劍？”李钰君問。

“為我強壯，更為我高興。”

“不務正業。”李钰君脫口而出，瞬間眉頭緊鎖，已經後悔，她怎如此刻薄？她耳朵瞬間紅透，不敢擡眼。

“什麼才是你眼中的正業？”烏靈骁問。

“就是……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是為了守護母族甚至天下百姓的安危而舉劍。我的皇兄皇弟們都是這麼說的。”

烏靈骁笑了，“在我決定要學劍時，我不到五歲。除了此二者，我什麼都不想。”

“抱歉。”李钰君道。

二人并肩而行，李钰君想到自己也是不到五歲就開始學琴棋書畫、女紅刺繡。

她為了什麼？

李钰君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根本沒有這樣一個确切的緣由，還是有，隻不過她忘了。她努力地想，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看向身邊人，問了這個問題。

烏靈骁道：“如果你現在還喜歡，那就是為了熱愛。如果你不喜歡，那就是不得不學。”

李钰君還是不明白，什麼是喜歡？

她喜歡作威作福人人都讓着她，她喜歡處處精心布置的公主府，她喜歡誰也不管她自由自在，她喜歡漂亮的珠寶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