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我進城購置書本、筆墨,陰差陽錯得了這份營生,東家讓我先畫完十五幅插圖,今日是最後期限。”
傅文摟緊懷中的畫紙,笑容燦爛:“根據插圖的難易程度,我大緻估算了下工錢,應該有二百文。”
半個月二百文,一個月就是四百文。
在大夏,普通農戶月入三百文,外出給人做工至多月入五百文,這份營生如果能長期發展下去,日常開銷不成問題,還能攢下不少。
“若是成了,晚上請你飽餐一頓。”杜青棠承諾道,“先去書齋,然後再去宣寶齋買宣紙可好?”
傅文欣然應下:“那我就不客氣了。”
好友之間本就是你來我往,上次她請吃飯,這次輪到杜青棠。
清苑書齋離書院很近,步行一炷香時間便可抵達。
也是巧了,今日東家來書齋查賬,查完賬正準備走,傅文和杜青棠就來了。
傅文交出畫紙:“東家您瞧瞧,這十五幅插圖是否合格。”
東家不多廢話,當場查看。
半晌後,他朗聲笑道:“小公子畫得很好,我很滿意。”
傅文松了口氣:“您滿意就好。”
東家扭頭吩咐掌櫃:“取二百三十文給這位小公子。”
傅文手一抖,失聲驚呼:“這麼多?”
掌櫃将工錢交給傅文,沉默退下。
東家撚須:“你畫得好,工錢自然高。”
傅文喜不自禁,鄭重保證:“東家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作畫。”
言罷,看向一旁的杜青棠:“東家,您前陣子是說印刷坊急缺畫師,我這位好友同樣擅長繪畫,您可以讓她也試一試嗎?”
東家是個爽快人,找來一本書,翻到某一頁,指着某一段落:“你若能根據這句話畫出一幅畫,我便收下你。”
這是一段景色描寫,杜青棠看完之後沉吟片刻,很快有了靈感,提筆蘸墨,肆意揮灑起來。
她的畫風狂放灑脫,同時蘊藏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初見驚豔,細看卻覺得壓抑。
但這絲毫不影響這副山水畫的壯闊宏美,傅文和東家下意識地屏息,唯恐驚擾到作畫之人,破壞了這份美感。
直到杜青棠落下最後一筆,她右手執筆,左手輕攏寬袖,側身向後看:“東家可滿意?”
東家如夢初醒,撫掌大笑:“極好!極好!”
傅文走近觀賞,長河落日,空中飛鳥孤行,不禁低聲吟誦:“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東家讀過書,自然明白這句詩的意思:“好詩配好畫,妙哉!妙哉!兩位小公子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啊!”
傅文畫技頗佳,沒想到她引薦來的人更為精湛。
有她們二人,何愁無人購買印有這些插圖的書籍?
“二位可以和印刷坊簽訂長期契約,隻要印刷坊在一日,您二位可以一直在我這裡做事。當然,隻要能讓我滿意,讓客人滿意,工錢好說。”
清苑縣有好幾個印刷坊,這兩個大寶貝可千萬不能被對家搶了去。
杜青棠和傅文對視,眼中浮現笑意,異口同聲道:“當然可以!”
東家大喜,立刻讓掌櫃拟寫契書,不忘與她們熱情攀談。
契書一式兩份,簽字畫押之後,杜青棠和傅文帶着各自的契書和十五張空白畫紙離開,前往宣寶齋。
一路上,傅文時不時隔着書院服去摸新入手的二百三十文,眉開眼笑,嘴角幾乎咧到耳朵根。
“除卻吃飯和買紙買墨的錢,一個月我至少可以存下一二百文,一年可以存二兩銀子,十年就是二十兩!”傅文美滋滋,“東家真是個好人呐。”
杜青棠算是看出來了,這話就是傅文的口頭禅。
不過找到一份清閑的兼職确實是喜事,傅文又不是她這種胎穿到古代後重生三次,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人家”,高興是情理之中。
兩人來到宣寶齋,夥計迎上來:“客官想買什麼?”
杜青棠:“四等紙兩刀。”
傅文:“我和她一樣。”
宣寶齋售賣的宣紙分為四等,一等最優,四等最劣,當然價格也最便宜。
雖然手裡有錢,但不可肆意揮霍,兩人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最劣等的宣紙。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回到清苑書院,傅文匆匆洗了把臉,坐下開始作畫。
杜青棠卻不然,而是取出一張宣紙,橫列均分為三十一份,豎列均分為四份。
橫列從一寫到三十一,豎列則以一個時辰為單位,從辰時的早課到酉時的晚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