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棠将手腕搭在脈枕上,指尖殘留濕意,衣袖也半濕,神色平靜:“那就麻煩您了。”
孫大夫生了一張圓臉,咧開嘴,笑起來像彌勒佛,聲音不緊不慢:“這麼冷的天,衣服濕了怕是要感染風寒。”
杜青棠從善如流:“我待會兒就換。”
孫大夫嗯了一聲,沉下心來診脈。
三言兩語間,朱氏從震驚中回過神,眼珠子都不會轉了,死死盯着杜青棠,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這個死丫頭為何如此淡定?
難道她不知道大夫可以通過脈象判斷一個人是男是女?
還是說,是盛哥兒搞錯了,其實孫大夫沒這個本事?
朱氏素來無腦信任元盛,她更覺得杜青棠不清楚有這麼回事。
等孫大夫揭穿元氏死守多年的秘密,死丫頭怕是要活活吓死!
吓死最好,也算給盛哥兒報仇了。
元氏雖然蠢笨如豬,但她可以掙錢,沒了杜青棠的撺掇,諒她也翻不出元平和自己的五指山。
朱氏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元氏在這時沖進來:“孫大夫,我家棠哥兒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用不着你給她診脈,讓你白跑一趟......”
“诶诶,你幹什麼?”朱氏哪能容許元氏破壞他們的計劃,一把捂住她的嘴,掐她腰上的軟肉,“孫大夫等了這麼久,怎麼能讓他白跑一趟?我錢都付了,棠哥兒讀書辛苦,就算沒有大病,有個什麼小疼小病也能盡早醫治,你别搗亂,影響了孫大夫診脈我可饒不了你!”
元氏掙紮,可她哪裡是腰寬膀圓的朱氏的對手,又是捂嘴又是掐肉,隻能淚眼汪汪地看着杜青棠,盼着杜青棠能清醒過來,中斷孫大夫的診脈。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杜青棠四平八穩地坐着,目不斜視,仿佛看不到親娘和舅母的肢體交流。
“咦?”孫大夫突然出聲,疑惑地瞅了眼杜青棠。
朱氏狂喜,瞪着圓咕隆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孫大夫,生怕錯過秘密揭曉的關鍵時刻。
“嘶,不對啊。”孫大夫眉頭擠出一個疙瘩,“左手給我。”
杜青棠照辦。
朱氏不滿啧了一聲,老東西真沒用,這麼簡單的脈象都判斷不出來,還要換另一隻手。
元氏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拼命掙紮,發出語焉不詳的低吼,哀求的目光中夾雜怨怼。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難道不知道,棠姐兒是女子的秘密一旦洩露,大房的一切都将落入二房和三房的手裡?
朱氏見孫大夫診完右手換左手,然後又抓着杜青棠的右手搗鼓,表情非同一般的凝重,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孫大夫,你倒是給個準話,這換來換去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急什麼?”孫大夫沖她翻個白眼,杜青棠和元氏都沒說啥,就她叽叽歪歪,比地裡的癞蛤蟆還煩人。
朱氏讪讪閉嘴,在心裡将孫大夫罵了千八百遍。
兩隻手又一輪,孫大夫總算停下:“棠哥兒的脈象......”
朱氏急聲問:“脈象咋了?”
孫大夫輕撚胡須,當着朱氏和元家六口人的面鄭重宣布:“棠哥兒沒什麼問題。”
朱氏:“???”
朱氏傻眼:“你說啥?沒問題?怎麼可能沒問題?姓孫的你是不是壓根沒用心給棠哥兒診脈?好你個庸醫,坑蒙拐騙騙到老娘頭上來了,看我不打死你個老東西!”
孫大夫是個大嘴巴,口才更是一絕,哪裡受得了這個氣,當即拍案而起,指着朱氏一通輸出,唾沫星子噴她一臉。
“你說我是庸醫?我還說你是黑心肝的毒婦呢!”
“之前是你說棠哥兒病得不輕,火急火燎拉我過來,棠哥兒不在家,硬是拽着我在外頭吹了小半個時辰的冷風,險些把我凍成冰坨子!”
“我還以為棠哥兒得了多嚴重的病,結果你猜怎麼着?棠哥兒啥事也沒有,頂多身體有些虛,她正在長身體,還要讀書,吃不到什麼好的,身體虛點正常。”
“你個死婆子胡說八道,詛咒自己的親外甥,也不怕爛了舌頭!”
孫大夫逮着朱氏一頓臭罵,罵得她兩眼發直,說不出一個字。
另一邊,元氏恢複自由,被孫大夫的罵聲吓得從劫後餘生的狂喜中回神,撲上去一把摟住杜青棠:“棠哥兒!娘的棠哥兒!你要吓死娘了!”
杜青棠:“......”
朱氏頂着滿臉的唾沫星子,還是不甘心:“除了身體虛,就沒有其他毛病?”
“滾滾滾!死婆子不安好心,咒自個兒的親外甥,回頭我可得好好跟大家夥兒說說你的黑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