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們中的好多人并不擅長量體裁衣,别說是打出一個像樣的樣闆,就連初步的概念設計稿做出來都是一塌糊塗,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像是法衣或者是禮服,更像是什麼奇妙大秀的藝術喜好展示。
這是完全和我沾不上關系,趁着屬部各個大殿的人都在忙碌,四處看熱鬧,但是趁機偷師的日子沒過幾天,消失了好幾天的青山突然出現,派給我了大堆的人物。
什麼首飾腰帶,發冠流蘇,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樣式繁多且複雜,他還挑剔的很,稍有不滿就要打回,做的我頭暈腦脹。
又過了幾日,青山帶我去見了飲月君。
他并未提前說明此事,我跟着人走入殿内,收到了飲月君那張莊嚴漂亮的臉近距離沖擊,整個人迷迷糊糊不知道看向哪兒,目光兜兜轉轉到了桌子上的一條發帶上。
月白的發帶上是用纖明絲繡上去的雲紋,裡層琢刻上去的祈福圖是從《持明古文化圖解》上随意摘抄的,原本沒費什麼心思,隻是想着太久沒見老師,給他做點禮物送回去,沒想到做出來效果好過頭了。
絲綢質感的發帶上面附有一層薄薄的流光好似月華,銀絲閃爍好似星光,撫之心平氣和。好看是好看,但是這麼仙氣的一條發帶,送給老師就不再合适了。就在我糾結要不要把它送給鏡流的時候,青醬以研究價值不錯為由把它收走了。
原本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畢竟我也好奇所謂的研究價值到底是什麼,但是現在看着那條仙氣飄飄的發帶被青醬送到龍尊面前,真是難受的不得了。
那感覺就像,家長拿你小學時候的畫作炫耀你的繪畫天賦時的,極度羞恥。
青山在進來時就遞上去了很厚的一份稿子,和飲月君侃侃聊着他的設計觀念,我站在青醬身後尴尬裝鹌鹑。
“那就交給你。”直到最後,飲月君才淡淡開口,聲音和他這個人的氣質一樣,是孤傲清冷的,青醬卻很高興,領着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我離開了那間堆滿了卷宗和書籍的房間。
那件禮服·雲紋霞衣的制作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落到了我和青醬身上,準确來說這事是青醬主動求的,我隻是順帶。
說實話,我對這“光榮”的任務沒什麼興趣,和針線活計比起來,打鐵才是我的真愛,但礙于極寄人籬下,我隻能老老實實的收拾東西和青醬去做“秀女”。
或許是青醬的資曆尚淺的緣故,這件原本由龍師們負責監督的工作,飲月君這個頂頭上司也分外在意,工期中反反複複的前來查驗。
我發誓,丹楓是整個鱗淵境,不,是整個羅浮我最不想遇見的甲方。前前後後,老師的設計圖紙交了四十三版,我按照老師的設計方案交上去的樣材足足二十七樣,那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看到任何的布料。
持明祭禮的那一天,我被青山帶着一同前往,他說參與了準備工作的我已經具備了參加典禮的資格。
但也隻是看了那一場舞而已,我在後半場就被長老們以“非我族類”之由趕了出去。
反正已經拿到了應得的工資,好奇心并不很強的我對又臭又長的祭奠并不感興趣,但不得不說,那場祭禮之舞的确實很美。
持明族一度超越狐人成為了我心目之中的貌美種族之最,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灑下微微亮光,可見的雨絲落在那件由落月紗制成的雲紋霞衣上,又随着祈舞的動作滑下,甩至空中宛若顆顆珍珠,飲月垂眸恍若鲛人落淚。
那件我以為會違和的頭紗在此時顯得分外融洽,它遮住了因為蓮花镂空裸露的背,遮住了那雙如同玉石一般的龍角,遮住了丹楓淩厲的鋒芒,讓他好像是祭品一樣站在台上。
活着的祭品,不論如何轉世都無法擺脫,千生百世都已經被獻給了持明這個種族,終于不朽,永無止息。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神之時,祭禮之舞已經落幕,尚且維持這龍相的飲月君緊閉雙目,被龍師們恭敬的迎下祭台,龍尾輕掃,勾起長長的頭紗,那薄薄的輕紗迎風而起,随着祭禮的結束後漸漸散去的龍吟之聲,沖破雲層,于是天光乍現。
那頭紗的材質由飲月君親自選中,據說是很久沒出現過的款式,質地輕薄若無物,名字就叫雲霧。它太過脆弱,曾經那位青山匠首年老之後手藝退步,就再也沒人在上面附上破雲祭文,就替換掉了。
青醬壓着我,小心翼翼刻了好久,反反複複的修正了幾千遍,成品出來的時候眼睛都要直了,青醬卻隻嫌棄我動作慢。
眼見它随風飛走回不來了,我簡直心疼的要命,持明們卻很開心,他們說刻有祈文的頭紗飛走是好兆頭,是“撥得雲開見日明”。
那些年我一直在持明的領地呆着少有外出,直到星曆7337年,莫離再次離開羅浮前往前線,同年身受重傷重傷,不得不就近前往朱明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