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低聲贊道：“殿下此舉，真是将刑部尚書逼到懸崖邊。隻要您一查，怕那尚書再沒退路。”
傅寒卻眉頭微鎖：“擔心他狗急跳牆，先下手為強。”
段止榮輕哼：“那就來好了，看誰先倒下。”
言語間，他忽見不遠處鳳儀殿方向有一隊宮女正打着油紙傘，似在等誰。為首者正是今早送禮到寝宮的淺紫宮裙宮女。一見到段止榮，她就盈盈上前：“殿下，娘娘在殿中備了茶，請您移步。”
小冉與傅寒對視一眼，心中暗想：皇後果然還要動手，怕是要談“線索”換平安。
段止榮想了想，輕輕點頭：“走。”他正好要看看，皇後能給出什麼籌碼。若那線索足以剖開“玄門叛徒”與“慕太醫舊案”的真相，他不介意與她暫時合作。
雨絲再次飄落時，段止榮已踏入鳳儀殿。宮中大殿裡，帷幕垂挂，蘭香萦繞，卻透着股冷寂。皇後端坐于高座，見他到來，便輕輕擡手示意左右退下，隻留貼身宮女執燈。
段止榮也讓傅寒與小冉留在殿外，隻一人上前。
“兒臣見過皇後娘娘。”他禮數周全，卻并無過多恭順。
皇後微微點頭，示意在旁宮女奉茶。她注視着段止榮，緩緩開口：“二皇子日理萬機，終于肯來看本宮，倒讓本宮多等了些時辰。”
段止榮不答客套，隻端起茶盞，嗅了嗅那似有安神功效的香氣，方淡淡道：“娘娘要我來，不是為這盞茶吧？”
皇後并不生氣，反而笑了笑：“直爽也好。本宮也不拐彎。你要徹查毒案，本宮并非阻擋，隻要能保住本宮在後宮局勢裡的地位，本宮願意出手幫你對付刑部尚書。尤其是……”她語氣一頓，神色變得凝重，“本宮手頭确有關于玄門叛徒與慕太醫舊案的一部分線索。”
聽到“慕太醫”，段止榮眼神微動：“請娘娘明示。”
皇後斂目歎了口氣，緩緩道：“當年慕太醫猝死，曾留下一隻暗紋藥匣，裡面或藏有足以颠覆朝局的秘密。但有人先一步将藥匣奪走，傳聞與玄門叛徒勾結，從此再無消息。本宮當年暗中追查，直到最近才拿到一則線索——那藥匣可能在‘刑部尚書府’裡。”
此言如同驚雷！慕太醫的“暗紋藥匣”竟可能就在刑部尚書府中？若真如此，那麼慕清歌父女多年來追查的秘密，也許就在眼前！
段止榮面上仍保持冷靜，心底卻翻湧不已。沉吟片刻，他沉聲道：“娘娘若當真有此等消息，為何不早說？”
皇後輕蔑一笑：“本宮若早說，豈非一開始就卷入你的刀鋒？如今你風頭正勁，刑部尚書首當其沖，再不說，隻怕再無機會。既如此，不如當做籌碼和你換一個太平——畢竟，本宮并不想被你當作‘毒害大皇子’的同黨。”
段止榮半晌不語，心中已看穿皇後那份自保心思。她不想自己被逼到絕境，又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刑部尚書——同時也在賭，若真的找到“藥匣”，便能左右局勢甚至要挾自己。
良久，他輕抿茶水，平靜道：“成交。隻要娘娘能提供更多實據，等我拿下刑部尚書後，自然不會牽連到您。至于藥匣，我會親自去找。若找得到，娘娘也少不了好處。”
皇後聽罷，面上稍顯松動：“好。本宮已将那線索都寫在一張密函裡，稍後讓宮女交給你。隻是……你當真有把握拿下刑部尚書？他在朝中盤根錯節，并非易與。”
段止榮目光銳利：“他若真困獸猶鬥，我更要鏟除。大皇兄的命、慕太醫的舊案、玄門叛徒，這一連串陰謀，總要有個人付出血的代價。”
皇後看他神色，心頭隐隐發寒：面前的青年，昔日被認為“災星”，如今卻是雷霆手段、殺伐果斷，讓人不寒而栗。她既想利用，也不得不忌憚。
二人各懷心思，默契地沒有再多言，仿佛一場交易已然達成。
當段止榮離開鳳儀殿時，夜幕再次降臨。外頭淅淅瀝瀝的細雨又下了起來，打在青磚宮道上，泛起微微水光。小冉高舉燈籠迎上來，傅寒忙撐傘護着殿下：“殿下，皇後可有給您什麼信息？”
段止榮微一颔首，握了握袖中那張尚未拆開的密函：“明日去尚書府前，我會仔細看看。若裡面的情報當真指出‘藥匣’所在，那正合我心意。”
他沉聲吩咐：“傅寒，小冉，你們各自去安排：第一，确保賬冊與蔔安都嚴加看守；第二，暗中聯系蘇曲，告訴他：若明日我在尚書府那邊遇到突變，就讓他立刻帶外宮暗樁行動。必要時，把那些罪證公諸于世。”
兩人肅然應諾。幾人冒着夜雨一路疾行回寝宮，那腳步聲、雨聲、風聲混在一起，拍打着宮牆、落在每個人的心頭，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危機。
夜深時分，段止榮燃燭在桌前，輕輕展開那張由皇後宮女交來的密函。紙上寫着潦草卻清晰的數行字，指明“刑部尚書府後院‘藏經樓’裡某處暗格，或藏有慕太醫遺留藥匣”。落款無名，卻帶着皇後印玺記号，以示她并非戲言。
“藏經樓，暗格……”段止榮反複默念，腦海裡已開始琢磨如何深入尚書府搜查。與此同時，他也必須警惕可能的陷阱：誰能保證這不是皇後和刑部尚書聯手下的毒計？
思及此，他眼神愈發冷厲。無論是陷阱還是真相，他都會闖上一闖。隻要能解開慕太醫之死、玄門叛徒真面目，哪怕要與全朝堂作對，他也不退讓。
想起慕清歌，想起李頤，他心裡越發堅定：必須把這毒瘤挖出來，讓那些陰謀永遠無法翻身。隻有這樣，才能給她一個交代，也給自己擺脫“災星”之名的真正自由。
燭火搖曳中，段止榮輕撫袖中護符，深吸一口氣，心底默念：“明日見分曉。”